这几日,杨军密切关注杨成六的行踪。
通过跟踪和观察,确认杨成六已经放弃了对彭三湾的调查。
杨军也不管是什么原因,也不管她是否真的放弃调查还是暂时撤离,反正只要不继续调查就行,不过,杨军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对她的跟踪,依旧让人跟着她,只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立马有人向他汇报。
至于魏静她们几个姐妹的事,已经通过专门部门的调查过了,她们身世清白,背景简单,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长大后又在孤儿院挂钩的工厂实习,所以,随便一查就调查明白了。
她们通过调查后,才正式进入杨军的家上班,每个月给一百元的工资,这个工资可比外面工厂里正式工人工资要高得多。
杨军不光照顾她们,而且还提供几十个工作岗位给她们孤儿院的那些兄弟姐妹,玖苑里比如食堂、体育馆、游泳馆、清洁工、安保等方面都需要人,还有就是住在本小区里的那些人家都需要雇佣保姆司机什么的,所以,一时间,玖苑一下子就收容了上百个孤儿工作。
为此,孤儿院的院长还专门上门道谢,当然,杨军肯定不会出面的,只让罗小军出面接待了一下。
这天,杨军在自家门口的小河边钓鱼。
这里摆着一张躺椅,撑着一张大伞,旁边矮桌上还有茶水点心。
杨军把鱼竿支上,连鱼饵都不放,就直接开始了摸鱼的生活。
这时,隐隐感觉有人向这边靠近,杨军微微眯着眼看了一下,见是杨安国,于是就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杨军半眯着眼,躺着那儿,等着杨安国说话,谁知等了半晌,却没有一点动静。
于是,睁开眼睛一块,这货正啃着他的西瓜呢。
杨军见状,刚要起身要踹他。
谁知这货早有防备,还没等杨军起来,整个人就退出了十几米开外。
“哥,至于吗,不就是一块西瓜吗?回头我给你送一车子过来。”
杨安国笑眯眯道。
自从这货开酒厂赚了些钱后,整个人越发的烧包起来。
肥大的西裤,大头皮鞋,上身是白色的短袖T恤,头发梳的跟狗啃似的,上面不知道抹的啥油,油光锃亮的,手上还带着戒尺那么款的戒指,活脱脱的就是暴发户的形象。
不过,咯吱窝要是夹个人造革的皮包的话,那就更像了。
“滚远一点,以后再在我面前炫富的话,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杨军瞪了他一眼。
“嘿嘿,谁敢跟你炫富啊,我们所有人加起来还不如你零头的多。”
杨安国一边吃西瓜,一边慢慢向这边靠近,然后在旁边的草地上直接坐了下来。
“知道就好,最近,你们几个可是烧的很。”
“哪有啊,基操啊。”
杨安国嘴里突然蹦出来一句粤语。
这家伙生意做得很大,都做到南方去了,这不刚和一个老广谈完几十万的生意,就跑这儿炫耀来了。
“滚犊子。”
杨军没好气的骂道:“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说老家的话,再让我听见你不着调的,看我敲碎你的牙。”
“哥,你这不是为难人的嘛,我刚来四九城的时候,你嫌弃我说话带口音,让我改来着,现在好不容易改过来,你又让我该回去,没你这样的。”杨安国苦着脸道。
“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少给我阴阳怪气的。”杨军道。
“知道了,哥。”
杨安国吃完西瓜,西瓜皮随手一丢,然后就从桌子上拿起一串葡萄吃了起来。
杨军一脸不善的看着他,眸子里冷冷地。
“哥,至于吗,不就是吃了你一点葡萄吗,回头……”
“滚,我是说葡萄的事吗,我说的是西瓜皮的事。”
杨军直接从躺椅上做起来,板着脸道:“现在你也是体面的人了,能不能把以前的坏毛病改一改,吃完西瓜,随手扔垃圾,你觉得合适吗?”
“哥,别生气,我下次改。”
杨安国一边说,一边起身把那块西瓜皮捡了回来,然后放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杨军闻言,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帮土老帽,就是住最高档的别墅也是土老帽,腰包鼓起来了,但是生活习惯还是没有改,就是住在城里一辈子,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哥,您这是整啥呢?”
扔完垃圾回来后,杨安国指着河边的鱼竿道。
杨军翻了翻白眼:“你瞎啊?”
“呵呵,哥,鱼苗刚投放进去没几天,你钓个锤子啊?”
“滚,老子愿意。”
杨军从来不是为了钓鱼而钓鱼,而是为了排遣生活而钓鱼。
他主打的是一个钓鱼人的精神,至于能不能钓上来鱼,他根本不在乎。
再说了,他压根就没往鱼钩上放饵。
“哥,要不然,我改天买几千斤鲤鱼投放进去,你钓着也不寂寞?”杨安国谄笑道。
杨军翻了翻眼皮,抽着他这幅模样,冷笑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又遇上什么事了?”
杨安国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直接蹲在杨军边上,一边替杨军捏腿,一边道,
“要不说您是我哥呢,就您这敏感程度,你不当大领导谁当大领导啊。”
“再不说,老子就睡着了。”
“别别别。”杨安国笑道:“我有一批货被扣海关了,希望哥帮个忙弄出来。”
“不帮。”杨军直接拒绝了。
“哥……”
杨军直接给他一个大兜逼:“安国,不是我说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混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出事就来找我,你是没断奶的孩子吗?”
依照杨安国现在的职位和人脉,从海关把货弄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前几天,杨军还给他职位挪了挪。
就这,还腆着脸求人帮忙,杨军想想就来气。
“哥……我试过了,人家不放行。”
杨军愣了一下:“你货是不是有问题?”
杨安国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从南方弄了一点水货,本想着小赚一笔的,没想到被海关扣了。”
杨军一听,就笑了。
摆摆手道:“这个忙我是不会帮的,你爱找谁找谁去。”
“哥……”
杨军再次给他一个大兜逼。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老想着赚快钱,你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就想起我来了?”
“哥,现在外面都这么干,我也是跟风。”
“反正我管不了,我一直强调,现在是黄金期,不要贪图赚快钱,你要踏踏实实的干实业,把它做大做强,这段时间是你弯道超车的最佳时期,你不想着踏踏实实的干实业,却总想着投机取巧,现在好了吧,活该你被扣。”
反正,杨军是不会帮他整个忙的。
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当耳旁风听,一出事就想着找人帮忙,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哥,那可是我全部身家啊,你不能不管啊。”杨安国苦着脸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军是真的心累了,猪队友啊,不听话就自己花钱买教训。
要不是肉疼一次,他下次还会投机取巧的,只有吃过亏,下次才能记住教训。
“哥……”
“滚滚滚滚……”
杨军不耐烦的摆摆手。
他是真不想管这种破事,你以为人情哪那么好用的,那是用一次少一次,即使不是人情,将来也是要拿别的东西偿还的,除非是自家的事,否则杨军才不会滥用这个人情。
这是个黄金时代。
真的是黄金时代,基本上只要肯弯腰,就能捡到金子的年代。
可是,有的人捡花眼了,什么钱都想赚。
就像刚从山上下来没见识的猴子一样,见了苹果丢了芝麻,见了西瓜丢了苹果,导致最后什么都没捞着。
一心想着赚块钱是不对的,你赚块钱没错,但也是你干实业打底子的时候,要不然等以后步入正轨后,你拿什么和人家竞争?
杨军重活两世,知道未来几十年发展的趋势,那些黄金年代走过来的企业,九成九以上都夭折了,失败的原因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因为信誉或者质量的原因而失败,能走到最后的,基本上都是那种脚踏实地干企业的。
现在是卖方市场没错,只要手里有货就不愁卖,但是你总不能往工业酒精里掺点水就当好酒卖了吧?
杨军不止一次劝过他们,他们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还四处救火,这样下去,企业是走不远的。
杨军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严格要求他名下的企业在追求利润的同时,一定不要放弃质量和品牌的创新,他每年在创新和人才这一块投入很大一部分资金,每年毕业季,他就专门在各个大学挖墙角,那些有才能的学生几乎都被他挖走了。
人才很重要,谁要掌握了人才,谁就能够掌握未来科技创新的走向。
当然,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也没用,杨安国出身农村,无论混得有多好,毕竟眼界在那儿,这辈子他也就那样了。
杨安国走后,杨军躺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息内心的不忿。
一帮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提拔都没用。
正当他闭目养性的时候,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靠近。
“师叔,今天这么清闲啊?”
杨军以为是杨安国回来了,所以一直在装睡。
此时,听见是女人说话的声音,立马就睁开眼睛。
“武梅,来了,快坐。”
来人是马武梅,是他结拜义兄马占山的女儿,现在她也住在玖苑。
马武梅现在也是处级干部了,混得还不错,结婚后,生育二个子女,一家子挺幸福的,小两口隔三差五的过来坐坐,彼此关系挺融洽的。
杨军钓鱼的地方只有他屁股底下的一个躺椅,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凳子,马武梅只能盘腿坐在草地上。
杨军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今天找师叔有事?”
马武梅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微微侧身,从右边的裤兜里掏出一个金色的请柬,双手恭敬的递給杨军。
“师叔,过几天就是我爹的六**寿,麻烦您老人家那天拨冗去一趟呗。”
杨军接过来,笑道:“呀,你爹都六十六了?”
杨军唏嘘,时间过得真快,他的义兄都六十六了。
他记得,母亲王玉英和马占山是同龄人,马占山比王玉英还大几个月呢,马占山现在过六**寿,那不就是说他母亲王玉英今年也要过大寿?
杨军心里盘算着今年无论如何也要给王玉英过一个像样的大寿。
“可不是嘛,一眨眼,都快七十了。”马武梅笑道。
“你爹身体还好吗?”
杨军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和马占山聚一下,平时是不怎么联系的。
“我爹身体好着呢,一顿还能吃五斤饭,喝三斤酒。”
练武之人身体就是好,只要能吃,那就代表健康。
“行,跟你爹说一声,到时候我一定过去给他过寿。”
杨军看了看请柬上的日期,马占山过大寿的日子也就是三天后。
他就这么一个结拜兄弟,那天无论如何都要过去的。
“好啊,我爹正想找您喝酒呢,他天天在家无聊的很。”
“武梅,怎么不让你爹到这边住,这样我俩没事的时候还能一块唠唠嗑呢?”
马武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师叔,我爹那人你还不知道吗,他是个念旧的人,总是舍不得老宅子里的那点老物件,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愿意过来跟我一起住。”
“哎,其实你爹是怕过来给我添麻烦吧?”杨军问道。
马武梅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哎,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叔您,我爹经常告诫我们,不要没事给你添麻烦。”
杨军叹息一声,然后双手抱头躺在椅子上。
马占山这人太讲义气了,哪怕是过命的兄弟也不愿麻烦,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他什么事求到杨军头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是一个人扛。
“武梅,你这个处级干部干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马武梅想了一下,道:“嗯,差不多快有五年了。”
杨军道:“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会有新的人事任命给你。”
“啊?”
马武梅愣了一下,然后推辞道:“师叔,不用了吧,这么多年,您可没少照顾我,我一个女的,没必要做那么大的官。”
“别推辞了,就这么定了。”杨军摆手道。
有时候,做官还真不是为自己做的。
杨军也希望自己的事业有人帮衬着,他的弟弟妹妹们,还有干闺女干儿子们对他助力都不小,所以,他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要提拔马武梅,而是因为他的需要才提拔的。
“那……谢谢师叔了。”马武梅笑道。
“谢啥,都是一家人。”
马武梅闲聊了一会,就回去了。
等她走后,杨军继续躺平。
……
期间,杨柳回家了一趟。
她这刚做完月子,就娘家住了。
自从王家发达后,她就辞去了文工团的工作,在家专职当阔太太。
这是豪门生活的必然趋势,夫妻两口子必然有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不可能两个人都在外面打拼,毕竟财富到了他们这种境界,也就是数字的增加而已。
王涛现在京城港城两地跑,很少回家,杨柳一个人在家带着三个孩子有些无聊,于是就搬到了玖苑。
当然,她搬到这边住只是临时的,就像度假住在酒店一样,等王涛一回来,她还是要搬回去的。
杨柳一回来,王玉英就立马搬到她那边去了,刚出生的孩子还小,她得过去帮着照顾一下,杨军也没在意,就让下边的人帮忙收拾行李给送了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军看见孙招娣一指皱着眉头,眼圈红红的,似乎很难怪的样子。
“招娣,咋滴了?”杨军问道。
孙招娣闻言,抿了抿嘴,然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干爹,我娘要死了。”
杨军伊秋水两人闻言,大吃一惊,相互对视一眼。
伊秋水连忙站起来,把她搂进怀里。
“招娣,不哭,到底怎么了?跟干娘说一说。”
孙招娣眼泪如泪珠一般哗哗往下掉,不停地用袖子蹭着眼睛。
“三妹来电话,说我娘癌症晚期,没几天了。”
“呜呜……”
两人闻言,色变。
“怎么……会这样?”
“会不会是误诊?”
“有没有让你娘来京城大医院看看?”
伊秋水也是慌了,看见孙招娣哭得这么伤心,她心里非常难过。
杨军闻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放下筷子,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孙招娣哭得这么伤心,想必这事应该是真的。
说起她母亲,杨军的回忆一下子拉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
他记得,当时伊秋水作为轧钢厂医疗服务队下乡义诊的时候,当时他无聊,跟着一块去,正好碰见正准备下地干活的孙招娣母亲,当时,走在半道上,突然流产的情形,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这一晃眼就十几年过去了。
不过,想想也是,孙招娣的母亲一生生育加流产十几个孩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五个,想想就很唏嘘,生孩子流产对身体元气伤害特别大,一般上了年纪的多是疾病缠身,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招娣,别哭,明天,干爹干娘陪你回家看看。”杨军安慰道。
“对,明天我和你干得陪你回一趟老家。”伊秋水不停地安慰她:“咱们有病治病,实在不行,就把你娘接到城里来,这边的医疗条件好,肯定能治愈的。”
其实,谁都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
作为医生的伊秋水,更知道,患了癌症意味着什么。
除了等死,没别的路子可想。
“干爹,干娘,我好害怕失去我娘。”
孙招娣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们两人。
杨军闻言,叹气道:“招娣,别哭,干爹干娘在呢,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你娘的病治好。”
“先别哭,我现在就联系这方面的专家,明天咱们一块回去。”
“谢谢干爹。”孙招娣哭道。
说完,杨军就回书房联系专家去了。
晚上的时候,孙招财来了。
看到萎靡不振的孙招娣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姐弟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杨军陪着他们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然后劝他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就在杨军家的门口集合了。
母亲病危,孙招财带着老婆孩子也回去见见老人最后一眼,同时回去的,还有杨军和伊秋水。
虽为干亲家,他怎么着也要回去看一眼,要不然也说不过去。
气氛很沉重,大家都没说话,坐上车后,就向孙招娣老家驶去。
孙招娣的老家离这里一百八十公里的路程,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了。
不过,孙招娣的母亲并不在医院,而是直接回老家了。
几人从县里的医院出来,就直奔老家。
车子离家越来越近,孙招娣隔着老远就开始哭了起来。
来到孙大山家,老远就看见家门口有很多人进进出出。
这些人面色沉重,出来后不停地摇摇头。
杨军知道,这都是农村的规矩,就像生病住院有人拎着东西看望一样,只不过,这种事,大家一般都不拎礼品,不管生前两家关系如何,到了这个时候,没人会在乎这些,亲戚邻居都要上门看望一下。
看到这些人,孙招娣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偌大的一个人哭鼻子向家里跑去。
“娘!”
那些站在门口没有散去的人,见孙招娣回来,于是纷纷上前去安慰他。
杨军跟在人群后面进入家里,一进院子,就看见堂屋那里围满了人,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她们站在门口垂头不语,脸色沉重。
孙大山蹲在门口,不停地抽着旱烟。
妻子病重,这个堂堂五尺的汉子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几年不见,孙大山那高大的身影变得弯曲起来,佝偻着背像一只大龙虾。
孙招娣孙招财一家人没和孙大山打招呼,就直接奔了堂屋。
“老哥。”
杨军拍了拍蹲在墙角的孙大山肩膀一下。
孙大山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抬头望了他一眼。
眼睛迷离在,嘴巴半张,好半天才认出是杨军。
连忙从地上占了起来。
“杨兄弟……”
话没说完,孙大山声音变得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