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壮’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他外甥女的名字,全名叫刘壮。
杨梅和刘志翻了两天三夜的字典,才给他这个宝贝女儿起了个这么偏男性、不伦不类的名字。
这個‘小壮’可不是崔大可赶的那头猪,而是他杨家第三代头一个孩子。
虽然这孩子不姓杨,但是身上却流着他老杨家一半的血统。
“妈,你不觉得小壮这个名字……”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好啊?”王玉英兴奋的问道。
“好?好啊。”杨军愣住。
幸亏他脑子反应快,疑问句立马变成了肯定句。
“好名字,这名字处处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我也觉得好,当时梅子两口子告诉我孩子的名字时,我第一个就表示赞成,孩子起个糙点的名字好养活,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糙一点好。”
杨军不住的点头,背过身去抹去头上那层细密的汗珠。
幸亏他没反对,要不然今天又要被她拿着擀面杖追着打了。
不用猜,他也知道,王玉英肯定参与了起名字的事。
他在想着,以后要是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在王玉英知道前把孩子的户口安上,要不然,到时候她又要乱起名字了。
像什么‘狗蛋’、毛蛋、二嘎、狗剩、三斤、杨蛋之类的就麻烦了。
杨军在为自己孩子打算的同时,也为自己这个外甥女表示悲哀。
要不是她还小,她一准反对这个名字。
就像网上有个段子一样,‘你们生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他可以想象的到,将来孩子一定会因为名字的问题和父母闹矛盾。
杨军感叹,人越老越糊涂。
在起名字的问题上,杨军他们兄弟姐妹五个还算将就,最起码没有到那种拿不出手的地步。
可在面对孙子孙女一辈上,那种宠溺之情狂喷,恨不得把所有的爱和希望都给她,殊不知,他有没有问过孩子,这是他们想要的吗?
杨军摇了摇头。
他无力改变现状,尤其是面对王玉英,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无非改变的人。
“妈,吃点白面馍馍吧,我最近胃又疼了。”
杨军瞧见王玉英开始做饭,她正准备把玉米面倒进面盆中,他忍不住提了出来。
窝窝头他实在吃不惯。
没吃过窝窝头的人,咋吃还挺香的,可连吃两顿后,你就会感到嗓子都不属于自己的了。
“哟,啥时候添了这个毛病?”
王玉英一脸揶揄的说道。
她的手没停,端着半碗温开水,一边和面,一边朝杨军翻了翻白眼。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还能不清楚?
杨军见谎言被戳破,他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意思,笑了笑道,
“您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该为梅子着想吧,这么粗的粮食,她能咽的下去吗?”
王玉英冷哼一声,也不说话,直接用筷子敲了敲放在一边晾着的小米粥。
“那老五呢?老五还是个孩子啊?”
“老五不用你操心,刚才已经给他吃过半碗卤肉了。”
王玉英用下巴示意他看水池里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碗里还依稀能看见肉渣。
杨军满头黑线,无语扶额。
感情自己不是亲生的,杨梅和杨槐好吃好喝的,他只配啃窝窝头呗。
也不知道王玉英存钱干什么,省吃俭用的能省几个钱。
平日里,没少往家里送吃的喝的,钱和票也是一把一把的给,到头来就是这个待遇。
“行了,您别忙活了,我回厂子了。”
杨军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在这个院子里,只要随便喊一声‘谁请我吃饭’。
估计院子里的人,个个都会欢天喜地的把他迎进家,不说八碟八碗了,最起码四菜一汤是少不了的,而且还得像老太爷那样供着他。
“不吃拉倒。”
王玉英把面团往盆里一扔,用盖子盖起来,留着晚上吃。
杨军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来到了杨梅的房间。
孩子五六天了,长得白白胖胖的,和原先小老头的样子天差地别,尤其是脸蛋上的两个小酒窝,和杨梅一模一样。
“小宝宝,叫舅舅。”
孩子骨头太软,杨军不敢乱抱,只能趴在床边逗她玩。
“哥,你别怪妈,妈就是苦日子过惯了,好东西都舍不得吃呢。”
杨梅刚才听见了他们娘俩的对话,安慰道。
“我敢怪她吗?好东西不给自己亲儿子吃,都送给别人了。”杨军阴阳怪气的说道。
“舅舅一家刚回来,日子过得不宽裕,咱家帮衬着点也是应该的。”
“他家不宽裕?呵呵,四个人拿工资,你跟我说他家还需要帮助吗?”
杨军对他这个舅舅一肚子的意见。
现如今,一家四口被安排进厂上班了,日子不敢说过得多好,最起码吃喝不愁吧。
要是心里有点数的人,绝不会好意思再接受王玉英的接济。
每个月杨军都送来上百斤白米白面,另外还有几十斤的肉类食材,可王玉英愣是舍不得吃,转手就送给了舅舅一家。
接受也就罢了,一个月如此,二个月如此,这都快小半年了,真以为自己家是开超市的?
杨军就是在生舅舅一家的气,自从登过两次门后,就再也没去瞧过他们了。
“哥,你别生气了,虽然舅舅一家四口在上班,可工资加起来还没我一个人的多,再说了,舅舅住的房子是租的,他们还想着存点钱把房子兑下来呢。”
杨梅拍拍杨军的手,安慰道。
“行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
杨军转变话题道。
“说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说的?”杨梅睁大眼睛道。
“我就问问你,这孩子的名字能不能改一改?”
杨梅嘴唇动了动,最后抿着嘴不说话。
“改什么改,信不信我先把你的名字改了?”
话音刚落,就见王玉英端着小米粥上来了。
她把小米粥放在床头柜子上,眼睛四下里瞧了敲,似乎在寻找趁手的家伙。
杨军见状不妙,撒腿就跑。
……
刚下楼,就见大石头站在自家门口。
“走,去你家聊。”
杨军往后望了望,发现人没追上来,也就不急着跑了。
“杨叔,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怕你妈啊?”
石头往屋里瞅了两眼,笑嘻嘻的问道。
“废话,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你奶奶要是揍你,你还敢还手不成?”
石头挠了挠头道:“嘿嘿,自然不敢。”
“那不就得了。”
杨军翻了翻白眼,接着道:“厂子里决定给职工发猪肉作为过节的福利,你这边能弄到多少猪肉?”
说话间,两人来到石头家里。
石头先是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搬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
“杨叔,我最多能弄到五百斤。”
杨军发现,石头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似乎故意躲着他的眼神。
“一万斤。”
“杨叔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到哪去弄一万斤猪肉。”
石头站起来,双手一摊,一副为难的样子。
“行了,杨叔也不问你肉从哪里来,只要你后天交给我一万斤猪肉就行。”
杨军不给他拒绝的理由,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把钥匙。
“你把猪肉放到这个仓库,后天一早我带人去拉。”
石头接过纸条和钥匙,苦着脸道,
“杨叔,一万斤猪肉是真的弄不到,我能不能用鸡鸭鱼鹅代替?”
“可以啊,只要是肉食就行。”
杨军估计这小子的系统是菜园子系统,平时种种菜、养养鸡鸭之类的小动物,一次性让他拿出一万斤猪肉,有点难为他了。
不过,能凑够一万斤肉食,管他是鸡鸭鱼鹅,还是猪羊牛狗呢。
“明天你来厂子里,我让财务科的人先把钱给你结了,莪怕这么大一笔钱,你朋友那边也不放心。”
“对对,我朋友也说了,让我先付一笔定金呢,我还正愁去哪里弄这笔钱呢。”石头连忙附和道。
杨军翻了翻白眼。
要不是知道你小子底细,还差点被你骗了呢。
瞧着这演技杠杠的,就差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了。
“行了,以后低调点,有事可以找我,我来帮你摆平。”
杨军说到这儿,掏出笔给他留了电话号码。
“谢谢杨叔。”
石头激动的站了起来,给他鞠了个躬。
他看着眼前这个轧钢厂厂长,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杨军对他而言,已经不是帮助这么简单了。
以前还曾经给他们家捐过钱,再后来又主动提出帮他进厂,并且给自己换了个更加自由的工作岗位,而且事事还想得那么周到。
他曾一度怀疑,杨军和他是同一种人,也曾经试探过他。
也许是因为杨军隐藏的太好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不过,打心眼里,他对杨军有一张亲切之感,甚至有的时候,有一种想把自己秘密告诉他的冲动。
“这两天你不要往收粮点送食材了,先把这一万斤食材的事情忙完再说。”
杨军说完,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好的,杨叔,我送送您。”
石头起身,亲自把杨军送到大门外。
看着车子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尽头处,他才转身向另个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有他刚刚买下的一处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