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听完故事,顿时有些羡慕杨安国了。
这小子也算风光了一回,四邻八村的女孩随便他选。
啧啧。
有咱老杨家的风范。
而坐在一旁的马香秀则红着脸不说话,她把头埋进脖子里。
她觉得有些自卑,她觉得以这种方式嫁进杨家低人一等。
她在猜测杨军一家人会不会看不起她。
“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杨军率先道贺。
“是啊,你俩以后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王玉英在一边揶揄道。
几句话,杨安国选秀这件事,就被众人归结为,俩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好借着进城工作的机会,两人走到一起,也算是水到渠成吧。
马香秀红着脸向他们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这时的杨安国把手伸进棉袄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杨军。
“哥,这张工作证明没用上,俺大让俺还给你。”
杨军一愣,接过带着体温的那张纸疑惑的问道,
“怎么没用上呢?你哥不愿意来城里上班?”
“俺哥也想来,但是俺大不让,说是拖家带口的给你添麻烦,所以就……”
杨军闻言,鼻子一酸,他这个二叔就是这样,宁愿自己在农村过苦日子,也不愿意去麻烦他大哥一家。
想想也是,农村人都是这么讲究。
杨军已经帮他们家解决了一个工作名额,如果再让另一个儿子拖家带口的过去,那就是添麻烦了,所以,他打死都不让大儿子杨安邦过去。
杨军知道,就是因为二叔太讲究了,所以,他即使把这张工作证明寄回老家,二叔也不会让杨安邦来的。
“那你可以把这工作名额换钱补贴家用啊。”
杨安国嘿嘿直笑:“哥,俺跟你说,当时俺们村的村书记王大眼,想花五十块钱要买这个名额给他儿子,可俺大给拒绝了。”
“哥,那可是五十块钱呢,够俺两年的工分了。”
一想到那五十块钱,杨安国顿时心疼的嚯嚯的,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似的。
杨军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工作证明。
知道二叔杨栋曾经犹豫过、踟躇过、也挣扎过,他也能理解当时二叔的心情。
既想让大儿子去城里上班,也怕给大嫂一家添麻烦;既想用名额换钱,又怕被人看轻,所以他非常矛盾,最后,他不得不把这个名额还了回来。
杨军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工作名额带给小山村的那种轰动。
这已经不是一份工作那么简单了,它是身份的象征,是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分界线,这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也是关乎能不能吃饱饭的头等大事。
他可以想象的出,村里人对这份工作证明的那份渴望和疯狂,恐怕二叔这段时间没少被人请去喝酒吧。
哎。
他可不想因为这张纸引发一个血案。
杨军思索再三,站起身来,把暖炉上的水壶拎起来,就把那张纸塞进炉子里。
可正当他要烧了这个工作证明时,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了过来。
马香秀死死的抓着杨军的手,不让他烧了那张纸。
“哥,能不能……把这个工作名额给俺。”
杨军回头看了一眼杨安国,然后问道,
“你想去上班?”
马香秀连忙摇摇头:“不是俺去上班,俺老家日子过得恓惶,俺是想……让俺哥来上班。”
马香秀说完,松开杨军的手,红着脸退后几步。
杨安国被香秀的举动也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马上就训斥马香秀。
“香秀,你忘了临来的时候,俺大不让俺们给哥添麻烦,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马香秀红着脸,眼泪在眼圈中打晃,
“俺……俺就是看烧了可惜,没想给哥添麻烦。”
杨军对马香秀的举动也能理解,任谁看了工作证明即将被烧,都会阻止的,别说是马香秀了,就是王玉英也一脸责备的看着他。
不过,想想就明白了,马家之所以把闺女嫁给老杨家,不就是能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吗,不就是想让女婿能帮衬下自家嘛。
婚姻是利益的组合,占不到便宜的事,谁会去做?更何况亲自把闺女送上门掉面子的事。
马香秀为自己娘家人着想,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自己能争取到这个工作名额,娘家人也会念她一辈子的好,以后如果她在婆家过的不顺心了,娘家人也能帮她找回场子。
杨军把杨安国巴拉到一边,训斥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要什么事都听二叔的,你也是结了婚的人了,以后的日子还得你和香秀过,别动不动的就骂香秀,人家是你婆姨,不是你下人。”
杨军回头把那张工作证明递给马香秀道,
“香秀,咱们都是一家人,帮你也是应该的,你明儿个把它寄回去,让你哥赶紧办理手续。”
马香秀没有去接,而是怯生生的看着杨安国。
但眼神里却充满了乞求。
“你看他干什么?我给你的,你接着就是。”杨军不悦道。
杨安国见杨军生气了,于是朝马香秀点了点头。
“哥给的,你就接着吧。”
马香秀闻言,顿时激动道:“谢谢哥。”
双手接过那份工作证明,马香秀从兜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把它包好,放在贴身的口袋中,并且紧张的捂着口袋。
这时王玉英从厨房里端来五六个窝窝头和一碟辣白菜。
“天太晚了,我就不动锅了,你们将就吃点吧。”
今天下午,王玉英这边没动锅,所以只能把早上剩的饭在锅里热了热就端了上来。
毕竟现在快十一点了,大半夜的也就不动锅了。
杨安国起先还扭扭捏捏的推辞说吃过了,被杨军踹了一脚后,他就老老实实的坐下吃饭了。
还别说,农村人的饭量普遍比城里人大,不光杨安国能吃,就连瘦弱的马香秀也不赖。
俩人就像饿死鬼托生一样,抓起窝窝头就啃。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把剩饭解决完了。
六个窝窝头,杨安国吃了四个,剩下的两个被马香秀吃了。
“嗝!”
杨安国大口大口的喝着温水,装作吃饱的样子。
杨军翻了翻白眼,踹了他一脚。
“今晚先这样,明天哥带你吃顿好的。”
要是杨军不知道他饭量,还真被他骗了过去。
这小子可是吃过四只烤鸭,六斤面饼,二十个白面馒头的人,虽然是和二叔杨栋一起吃的,但是平均下来,也是不小的饭量。
“嘿嘿,还是哥了解我。”杨安国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
杨军抬腕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于是准备回去。
“你们俩去我那边住,我那宽敞。”
老房子这边没地儿住,新房子那边虽然有空房间,但是那是留给杨梅做婚房用的,他们住在里面不合适。
所以,只能把他们带回自己那儿去了。
临走时,一家人把他们送到大院门口。
王玉英叮嘱杨安国道。
“安国,这是城里,不比乡下那般随意,进厂后,一切都要听你哥的,知不知道?”
王玉英害怕杨安国这个愣小子给杨军添麻烦,不得不叮嘱他几句。
“大妈,俺大跟你说的一样,叫俺啥事都听哥的,嘿嘿,您放心好了,我指定听俺哥的。”
王玉英看着杨安国毛毛躁躁的样子,不放心的又拉着马香秀的手道,
“香秀啊,以后多管着你男人,别让他惹祸,城里不是乡下,咱夹着尾巴做人终归没错。”
马香秀把王玉英的话听了进去,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大妈,你放心吧,临来的时候,俺大就叫俺多管着他点,要是他不听,就让俺写信告诉他,他说连夜坐火车过来抽他。”
杨安国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被自己婆姨管着很没有面子,一直催促着要离开。
“你说这些作甚,俺又没犯错,至于都对俺不放心吗?”
“臭小子,多听你媳妇的没错。”
王玉英拍了他一下,然后催促他们回去。
三人上车,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