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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卞喜进行了百般的狡辩,但是还是被关入了大牢,跟他一起被关入大牢的还有裴元绍以及其他十六个倒霉士兵,他们被抓起来的理由不是把廖淳当囚犯押送,而是以下犯上企图杀害头领,这不但违背了太平道的教义,而且也违反了黄巾军的军规。不过好在廖淳出面求情,才暂时免去了死罪。
但其实他们应该感到庆幸,这场牢狱之灾让他们躲过了之后的那场大战,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
战场中接连的失利,以至于被官军从巨鹿赶到了这广宗小城,黄巾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许多士兵开始怀疑他们的天公将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的法力无边,因为每次出战前,天公将军总是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告诉大家:“我的子弟们,你们是黄巾天兵的勇士,你们为黄天而战,只要你们忠心不二,内心至善至诚,我将赐予你们不死的肉身,勇敢的冲杀吧,你们将会刀枪不入!”
战前如此一次又一次类似的讲演,听得人热血沸腾,然而每一次的战斗中,无论胜也好、败也好,总有大批的同袍兄弟死去。但是这些状况在最初的时后是不需要天公将军的解释,只要是太平道、黄巾军的弟兄都知道,死去的人是因为心念不诚,所以得不到中黄太一老祖以及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庇佑,而且还有人会站出来宣称自己如何在战斗中用身体顶住了官军的刺来的利剑,奋勇冲杀立下赫赫战功。当然这些宣说的人都得到了天公将军的提拔与栽培。
而随着战局不断的恶化,这些口头的描述已经无法打消士兵们因对死亡的恐惧而带来的满腹的疑虑,于是军中便定期会有人光着膀子表演一些“喉抵枪尖”、“肚顶利剑”“大斧砍手”等刀枪不入的神功。每次表演之后,军中将士便又变得士气高昂,他们再次的坚信只要自己忠心不二,定能得到天公将军的庇佑。
但自从败退广宗以及作为一方渠帅的程远志、部曲长邓茂双双为官军阵斩后,一层死亡的阴云似乎笼罩在了广宗的上空,兵士们对那些说教与表演开始无动于衷,因为据程远志带来的那五万兵士讲,程远志也曾为众人展示过他刀枪不入的本领,然而他那颗在官军绿袍将的大刀上飞起来的头颅,大伙都看到了。一种论调在兵士中流传开来,“谎言、一切都是谎言,根本就没什么刀枪不入!根本没人能够肉身不死!”
军心的瓦解只在旦夕之间。
天公将军张角坐在昏暗的广宗府衙大堂内,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听得廖淳毛骨悚然,也就在这大笑的瞬间,廖淳发现他所崇敬的大贤良师身上那股祥和宁静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而恐怖的杀戮之气。
此刻同在大堂内的还有张角的两个弟弟,“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以及廖淳的跟屁虫二娃子何邑。
天公将军要二弟“地公将军”张宝,领兵去往曲阳屯驻,三弟“人公将军”张梁,引军前往毛城,而只留了程远志带来的五万兵士以及一些军中老弱在广宗城内。
张宝、张梁二人从不问大哥“为什么?”,因为他们坚信,只要是大哥做的决定,那便一定是对的。
对于大贤良师的这个安排,廖淳虽觉得不妥,但是“地公将军”与“人公将军”都不开口,他就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只是心中满是狐疑:“用十五万的人马打官军的五万人尚且难以取胜,现在让‘地公将军’与‘人公将军’带走十万的部曲,而只剩那没了渠帅与战将的五万兵士以及一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老弱兵士,这大贤良师到底要做什么?”
正在廖淳满腹狐疑之际,张角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拍着廖淳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元俭,愿意帮老夫一个忙吗?”
廖淳虽不清楚张角要自己做什么,但是依然还是点头答应了。
而在半月之前,就是邹靖手下那绿袍、黑衣两位小将斩杀贼将程远志与邓茂的那日战后,广宗城外卢植的军营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便是廖淳从那信差手里夺来的,哪个叫做伯慎的人写给卢植的信中提到的“小黄门左丰”,这左丰此行的目的信中已写得很清楚奉旨“前来军前体察军情”。然而由于信被廖淳等人劫了,因此左丰要来军营这事卢植并不知情,直到小校来通报时,卢植尚与邹靖、刘备二人笑谈刚刚打的那漂亮的一仗。
当卢植听得朝中来使,便急急帅众将走出辕门迎接。经过一番客套叙谈之后,卢植便领着左丰在营中各处察看,而一路的舟车劳顿之后,左丰心中想的是一桌丰盛的美酒佳肴,可惜直到飧食(晚餐)也没等来美酒佳肴。
卢植用来款待左丰的是:一大块清水煮的马肉(由于军中少姜、蒜等佐料,因此这马肉还散发着浓重的骚味)、一叠盐巴(大概是用来蘸马肉的)、一壶酒、两个麦饼(主食)。
左丰被面前的马肉散发的骚味熏得直想吐,可是腹中空空如也,除了上下翻腾的酸水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于是忙令边上的兵士将马肉拿走。
看着左丰如此的情形,卢植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天使勿怪,大战数月,军中休说是瓜果山珍了,就连军粮都时时接济不上,还要靠那些吃些伤马、死马的的肉来维持,还望天使多多担待。”
原本拿走了面前的马肉,左丰的腹中开始平复下来,但一听卢植说死马肉,他“哇”的一声一口酸水直接喷了出来,不但喷在了面前的几案上,而且还将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一大块。
卢植情知失言,忙道:“天使勿疑,奉承天使的马肉是本将下午叫人宰杀的好马,绝不敢拿伤马、死马来亵渎天使。”
其实卢植没说,在军中如果能吃上伤马、死马的肉便已是天大的享受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军中恢复了前朝的双食制,一日两餐,“大食”、“小食”,就是因为缺粮。
左丰呕吐后,整个军帐中弥漫了左丰腹中酸液散发的酸臭味,借着走出营帐透气的空挡,卢植引着左丰巡视了整个军寨,看了兵士们的飧食,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左丰看到军中将士的艰苦生活,好让左丰回去后跟皇上禀告,让朝廷调拨些军粮来。
然而左丰对兵士们的双食制也好,喝稀汤也好是浑然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是这一趟自己能捞多少钱。原本左丰还打算在军中多呆几日,盘算清楚这几个月来卢植在厮杀中缴获了多少?军功的赏钱又领了多少?然后再来决定自己问他拿多少?但是现在这种吃糠咽菜的日子左丰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狠了狠心想,少拿点就少拿点吧,拿了赶紧走,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他好不掩饰开门见山的向卢植报了个数。
那卢植原本还想着让左丰替自己弄些军粮来,却不想这左丰居然还开口问自己要起钱来,当即断然拒绝道:“军粮尚缺,安有余钱奉承天使?”
会被卢植这么断然的拒绝也是左丰万万没有想到的,说实话作为十常侍之首、当今天子的“阿父”张让的心腹,这朝中的百官想巴结他还嫌没有门路,没想到这卢植这小小的北中郎将竟敢说“安有余钱”?顿时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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