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好大的船[VIP]

    凌宴写了一路, 秦笙仿若寻宝找她的小纸条,一个小小的盼头为平淡的旅途增添许多亮色。

    沈青岚含恨接受现实,选择装瞎, 忽略这点小事的话,大家一路有说有笑还是挺开心的。

    终于, 在海风的吹拂下,秦笙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初春时分, 凌宴那身大氅换成了灰色呢子大衣,深蓝工装裤, 配一双黑亮短靴, 更显身姿修长, 她一如既往的温和,一把抱起小崽,“你们来啦~有没有想我,嗯?”

    精致的妆容,和充满故事的首饰,无一不说明秦笙的思念, 可凌宴就是想听她亲口说,若非大庭广众, 她也会上演一幕蛇蝎飞卷将娘俩拥在怀里。

    这身利落英气的装扮出自工坊,也是千年后的审美,秦笙仿佛看到凌宴在原本世界的模样, 晶亮火热的双眼写满相思,怦然心动, “当然。”想的不得了。

    小凌芷欢喜趴在她肩头,捂嘴回道, “好想的!”

    又换了颗牙,也重了,孩子长得好快,凌宴逗着崽,和秦笙相互搀扶的手用力感受彼此的温度,分外矜持地克制着,招呼众人去往据点。

    车队卸货入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都知道她们一家三口团聚,即将携亲朋好友出海去玩,大家也跟着高兴,大船出动就等于有鱼吃,那都是肉哇!

    现下鱼不能送回家,要么就近卖掉、要么进了肚子,剩下的制成干货,鱼的内脏烘干打成粉,送回家里当饲料,鳕鱼一跃成为宠儿,鱼干味美,肝脏也能用来做鱼肝油,治疗夜盲和佝偻病。

    凌宴的到来为码头注入了新的生机,许多产业应运而生。

    这也使得人们常常与鱼打交道,空气中隐隐有股咸鱼的气息,海边在所难免,大人还好,小凌芷年岁小又嗅觉敏感,对异味的不适非常明显,但看到自家大船,顿时不难受了,“好大的船哇!”

    凌宴的交货现场,众人目瞪口呆,饶是货主秦笙亦震惊的无以复加,太大了,亲眼所见和图纸两个概念。

    这船足足一丈宽,更是有四丈之长,绕船一周都要跑上许久,配有三层小楼,各种钢索器械,单船身重量就有近八千石,也就是四百吨,加上燃料,重量无法想象。

    “这下不用担心水龙卷掀翻你的船啦。”量那小小大巫也掀起不来,退一万步,就算掀翻也碎不了,凌宴很有自信,将一串钥匙放到秦笙手里,趁机十指相扣好生揩油,“让我带船长参观下如何?”

    俏皮又深情。

    她叫她船长,这凝聚无数日夜心血的大船就这般送给自己,秦笙险些泪洒当场,诸多欣喜感动终是化作一声哽咽的“好”。

    并肩登船,众人跟在她们身后,船身很高,直视脚下海面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强,内陆人上来的第一件事——先抓扶手,和当时的胡飞雪一样,都很紧张。

    原木色的扶手比印象中船只的围挡低了许多,但质地极为坚固,明显不是木头,勉强增加了些许安全感,

    沈青岚走南闯北,还真没坐过这么大又这么怪的船,小心抓着顾景之,“仔细脚下。”

    她浑身僵硬死死攥住扶手,手焊上面了似得,顾景之笑得不行,眼看大家进屋了,反手将人拐走,“放轻松些,随我来。”

    船内别有洞天,长长的走廊两侧尽是房间,好似客栈,只是棚顶矮了些,显得有些压抑,横向空间还是很充足的,这是锅炉工日常起居的地方,运煤有部分器械辅佐,锅炉工三班倒,不会太辛苦。

    转弯上楼相对宽敞些许,船员在此处休息,也算客舱,再往上是驾驶室、瞭望塔等工作区域,到处都是她们看不懂的仪表和册子,眼前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但不是室外,有什么东西挡住了海风。

    沈青岚凑上前去,搓的玻璃咕咕直响,还边搓边嘀咕,“这玩意透光真好,过阵子咱家也能安了。”

    苏南风的磨镜片事业告一段落,接下来她打算靠玻璃制品牟利回血,分成已经和凌宴谈好了,销路也不必发愁,窗明几净光线充足,光是窗户就不知会有多少读书人心动。

    更别说清晰到会被人视作妖法的银镜,这两样都是绝对的暴利产品,而在她们的运作推动下,很快就能落到千家万户。

    她们都能光明正大的享用,顾景之指尖搭上透明玻璃仔细感受。

    肉眼可见的精尖工艺,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秦笙怔愣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船长室门口。

    “小崽在景之姐那,我们进去看看?”凌宴发出邀请,静待船长打开自己的休息室,门将将打开的那一刻,她被秦笙猛地抱住,跌撞进屋。

    好不容易独处,秦笙有许多话想说,然而眼泪替她诉说着心底的千言万语,安抚的亲吻落在耳边,也不知怎的,眼泪越来越凶止都止不住。

    或许被人这样用心的爱着,很难不恃宠而骄,也很难不喜极而泣吧。

    “不哭。”凌宴摸头顺背极尽温柔地帮她舒缓情绪,好一会,秦笙缓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靠在她肩头哼唧,“我好想你。”

    信上孟浪的人竟矜持起来,“我也是。”

    秦笙听着她强劲有力的心跳,“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答应你的,凌宴吸了吸鼻子,柔情蜜意温暖相拥,好一会,拉秦笙观光她们的海景房,“喜欢吗?”

    房间不大配了洗手间,陈设十分简单,双人床、大衣柜,一面大窗还有个小阳台,足不出户海景尽收眼底。

    比起船长室,这里更像她们的爱巢,秦笙环住她的腰,“喜欢!一万个喜欢!你真的超棒!”

    只是不免担心,“玻璃这么大……遇见恶劣天气没关系么?”

    太高端的玻璃凌宴还搓不出来,但她可以用积分买啊!结实的不得了。

    秦笙把心放回肚子里,阳光下凌宴专注的双眸格外好看,她径直吻了上去,消解思念。

    险些一发不可收拾,她们非常理智的踩下刹车,依依不舍擦去唇边口脂,封存欲念。

    消失很久改回去了,这么长时间都等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最重要的是,她们在彼此身边。

    船上有很多值得参观的地方,最震撼的莫过于动力、淡水两大系统,能在海上航行许久。

    沈青岚眼底火热,是哪哪都想给家里也置办上,水龙头一拧就出水,洗澡也有淋浴,谁能抵挡这样的便捷!没有人!

    可惜船上的自动循环是靠蒸汽动力实现的,全天烧锅炉得不偿失,没法用在家里,顾景之也觉遗憾。

    蒸汽动力无法满足需求,但电能可以,通电是早晚的事,凌宴早在丰香村的初步规划中考虑到了这点,这边有水力也有风力,没啥家用电器耗电功率也不高,只水、灯两样,只要建设得当不是什么难事,“再等两年吧。”

    今年先架设管线解决排污,明年初步通电。

    凌宴随手画了张大饼,画完也不解释,众人云里雾里,又不好细究,毕竟眼前的景象比大饼有吸引力,整艘船参观下来唯一的感触就是震撼!

    超出时代的庞然大物,她们正身处其中,任何一个功能单拿出来都会造成怎样的血雨腥风,捕鱼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而短短时间造出如此完备的体系……众人脑子懵懵。

    毫无疑问,但凡凌宴和秦笙存了一丁点反心,把造船出海的心思用在造反上,现在天下已然易主,而这完全不需要萧王就能实现。

    长久以来,顾沈二人默认凌宴来历非凡,她们强压求知欲从不过问,今日所见让那些好奇悉数涌上,俩人硬生生憋的内伤。

    真的很想问,凌宴究竟何许人也。

    唯小凌芷接受良好,她早知道自个双亲与常人不同,见怪不怪啦。

    “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下了船,凌宴带迷迷糊糊的大家直奔海滩,浅滩立着木桩,密网围成一圈,走近一瞧,密密麻麻全是蟹子,众人呆愣愣看向凌宴,不是,你走到哪吃的养到哪是吧?

    没错,这些梭子蟹是凌宴她特意留的,时节刚过,应该不至于太瘦。

    凌宴咧嘴一乐,跟秦笙邀功,“活蟹比冷冻的好吃,待会我给你炒个香辣蟹尝尝?滋味好得很!”

    “好好!少放辣椒!”海鲜甘甜鲜香,深得小凌芷喜爱,秦笙抿唇轻笑,“现在捡些回去?”

    “不着急,还有呢。”凌宴带她们继续往前走,各种分拣好的海鲜扎堆暂养,琳琅满目仿若海鲜市场。

    花甲生蚝海螺,各种贝壳,大多是秦笙熟悉的食材,不熟悉的……比如一串陶罐,一问才知供鱿鱼躲在里面;看似空无一物,抓一把还能,能摸出许多海螺丝;水里还养了许多黄花鱼,有大有小,在水中游荡金光闪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突出一个品种齐全,看得众人口舌生津,提起抄网自助“赶海”。

    凌宴的院子传出香气,众人搓去手上腥气围在锅边,盯着刚出锅的干炸小黄花鱼,又香又酥,抵抗不了一点!

    梭子蟹肉质饱满紧实,酥酥脆脆麻辣鲜香;大黄花鱼没有小刺,一口蒜瓣肉沾上红烧汤汁甚是满足;鱿鱼炒韭菜,清爽又下饭,熟悉的、凌宴版家常风味,众人埋头扒饭赞不绝口。

    自打出门,凌宴就没做过这么多菜,当然少不了给秦笙开小灶,她老婆是爱嗦螺的,必须安排一盘辣炒海螺丝!

    独乐不如众乐,人手一跟牙签边嗦边聊,最主要的还是寻找黑水洋大巫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

    秦笙:有些人表面一本正经,实际满脑子瑟瑟!

    凌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改版了好奇怪,不知道咋感谢老板的支持,于是让猫猫头表演一个当场啃鱼吧.jpg

    第482章以己度人[VIP]

    年轻人吃饱离席, 团聚的小姐妹玩耍去了,在场具是知晓秦笙能力的,外加对事情一知半解的小凌芷。

    知根知底, 船、船员具是自家人,比雇来的可信, 秦笙不再孤立无援,掣肘也少了许多。

    说到法子,顾景之建议以海鸟为信使, 向岛上大规模投放字条,让那黑水大巫知晓前情, 想必应该能避免争端。

    秦笙抿了抿嘴, 螺丝壳脆生生落到垃圾篓, “这法子稳妥,就这么办吧。”

    凌宴吧嗒辣红的嘴巴附和,海边最不缺的就是鸟儿,沈青岚表示让那些家伙出去办事才好,省得到处拉屎,烦死个人。

    众人嗔她影响食欲, 欢声笑语中,事情就定好了。

    商议过程分外顺利, 以至于顾景之不禁狐疑,假若这般轻而易举,造这般铁船岂非小题大做, 秦笙和凌宴整日一起,秦笙这鬼精的能舍近求远想出这蠢招?即便大船漆了木色油漆, 终是太多人知晓内情,也太惹人注目了。

    她们早有准备, 也都有成算,顾景之就没多问,安心吃着小零嘴。

    顾景之思绪之敏锐,精准切中要害,事实上她们知晓秦笙的底细,却不知晓她从未宣之于口的前世。

    秦笙去塔卡寻求救援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发现敌人的线索,再筹钱赶赴黑水洋,收获与塔卡大同小异,返航途中遇见水龙卷,才叫她确定黑水洋有幸存者这个秘密。

    她也是让人坑了的啊!

    仔细想来,隐居的家族造此剧变独自求生,忽然遇见陌生人在家门口晃悠,很难不和始作俑者联系起来,换成秦笙自己也会先下手为强,没什么可指责的。

    对方和曾经自己恨至疯魔的感觉如出一辙,以己度人,秦笙自认她们更倾向于相信自己的能力,而非旁人。

    不论如何先把人绑了拷问再说,故而即便有纸条送信,也难挡对方发疯,怪让人害怕的,还是铁船可靠。

    嗦螺麻烦口味还辣,顾景之吃累了,沈青岚受不住辣,俩人说完事情又聊了些别的便回去了。

    只剩一家三口悠哉,小凌芷趴在凌宴腿上犯困,晚上有些凉,秦笙抹净手给她裹了件斗篷,凌宴小声问她,“这么睡了会积食吧?”

    秦笙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今儿没睡午觉,见你兴奋撒欢累着了,让她咪会等下起来,不妨事的。”

    凌宴点头,轻拍怀中大了几号的崽,梳理愈发茂密的头发,老母亲满眼宠溺,不舍得把她送到炕上,就这么抱在怀里,秦笙搬来坐到娘俩身边,享受一家团圆,气氛温馨岁月静好。

    重逢固然美妙,然而秦笙随着抵达海边,系统登时冒出来发布支线任务,糟心事也不是没有,比如两年期至,很快就是小崽前世惨死的日子,无法启齿,还有秦笙的结局……

    遥想书中剧情,文字带着令人痛彻心扉的魔力,压得人喘不过气,长久以来凌宴尽量避免回忆,现下不愿也要想了,她记得秦笙不会泅水,落海后召唤大鱼将她和那姓季的驼到岸边,秦笙对那该死家伙有数次救命之恩,对方恩将仇报害她老婆那般凄惨!真该死!

    那时秦笙涉世未深,当真如山中精灵般,却硬生生被逼成一幅蛇蝎心肠,凌宴想想就气的七窍生烟,烟里怒火还冒着酸气!

    命运何必如此弄人?

    而如今,秦笙在她身侧眉眼带笑,还在骄矜吐槽海螺丝壳比田螺硬太多不好剪尾,嗦得她嘴巴痛。

    满心怜爱,凌宴轻吻她泛红的唇,熟悉的温热触感,秦笙捂嘴躲开,小声埋怨,“哎呀,都说了吃东西的时候别亲我。”多难为情啊。

    擦净嘴巴咬了凌宴一口。

    微微的刺痛无比真实,凌宴看她这般鲜活而富有生命力,不禁勾唇,秦笙不会重蹈覆辙已是三生有幸,她的那些遗憾……还有自己。

    至于季鸣弦,凌宴心情复杂,查清黑羽令的来龙去脉,那季鸣弦作恶多端不假,也不过是个承载恶灵的空壳子,想必本是个可怜人,但她还是该死,而且有个更该死的!

    希望这次能完成秦笙未竟的事业,顺利找到黑水洋的传人,寻得些有用的线索,尽快搞死雪玉宫那个阴暗爬行的家伙。

    凌宴对敌人不会手软,也不会让它们妨碍自己团聚的好心情,眼前的人儿是比复仇更重要的存在。

    小凌芷悠悠转醒,见娘还在嗦螺,懒洋洋窝凌宴暖烘烘的怀里跟双亲聊天。

    “咸鱼好臭哇,为何这么臭!”

    “那是腥味。”

    “母亲,我们何时开船出去啊?我想去赶海。”

    “适应两日再开船好些,赶海要早晚,下午水暖明儿带你去瞧瞧。”

    “纸条写了吗,我也想帮忙!”

    “还没哦,不用你动笔,印刷就是了。”

    “娘找的是漂亮姐姐吗?”

    “我也不知。”能力随血脉传承,多是娘亲传女,秦笙觉得对方该是女子,素未谋面也不好打包票。

    小话痨问题怪多,俩人很有耐心的有问必答。

    天黑透了火炕温热,这边房间不够,贪恋财宝的小崽好久没和她们一起睡,抱着小被子爬上床,凌宴躺在中间端了一会水,等崽睡着大被蒙头,和秦笙躲被窝里说悄悄话,唇齿解相思。

    深更半夜,被忽略的人儿小脚蹬到凌宴脸上。

    “臭崽子。”自己睡的时候一定在炕上翻跟头吧,凌宴嘟囔着把她塞回被子里,迷迷糊糊想着睡醒要和秦笙告状。

    醒来话到嘴边,话锋一转,“什么大鱼驼你回来的啊?”

    秦笙睡得舒服,刚醒来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回道,“海猪仔呀。”怕凌宴不知,指尖画出大概模样。

    原来是海豚,她还没坐过海豚呢,凌宴点点头,故作严肃,“那我也要坐。”

    酸的猝不及防,秦笙哭笑不得,她当然要安慰她劳苦功高的夫人了,埋到凌宴怀里猛蹭安抚,“好~听夫人的,你不嫌弃才是。”

    谁会嫌弃啊,那可是在海洋馆都很难得的体验!凌宴抱住秦笙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一言为定!”

    黏糊不过两分钟,小崽醒来打断了这亲昵的一幕,放过她一马的凌宴真的要“报仇”了,吵吵闹闹洗漱起床,热乎乎的早饭下肚,凌宴带她们四处查看。

    大家都起床去上工了,院内嘴巴快咧到后脑勺的少女分外惹眼,这正是放大假旅游见未婚妻的红樱,她脚踩胶靴、提着鱼篓铲子,打算跟飞雪去赶海碰运气。

    飞雪脸上写满开心,哪还有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打工人模样。

    她们感情真的很好。

    “海水和泳池不一样,会泅水也要小心。”涨潮不是闹着玩的,凌宴不放心,叫雨晴陪同。

    毕竟安全重要,俩人不觉得多出来个人有什么问题,跟雨晴欢喜离去。

    年轻人就是很懂!凌宴咂嘴,真的很难不拉踩,跟她姐姐比起来红樱简直称得上情感大师!沈青岚要是有这本事会苦守十来年吗?!果然是被吃干抹净的命!

    嘻嘻,看她以后还笑不笑话自己,倒是潘霄送的书册……凌宴有点好奇。

    码头偏僻远离人烟,最大的玩乐是海,凌宴带娘俩堆沙堡,小崽没有水土不服、也没嚷嚷无聊,乖乖巧巧棒棒的,越看越欢喜,教凌宴一顿猛亲,mua!

    秦笙一阵好笑,好嘛,一直忍着终于忍不住了吧,再不亲孩子长大不好下嘴了!也对女儿伸出魔爪。

    小凌芷:?

    害怕双亲突如其来的热情,哒哒跑开,两个魔鬼跟在身后。

    两大一小撒欢的脚印落在沙滩,就连海浪也不忍冲刷抚平。

    玩了两日,大好的艳阳天万里无云,大船决定出航,小凌芷拍拍脖子上挂的药葫芦兴奋登船,随着大船鸣笛声响,在众人激动的欢呼声中,大船离港,感叹声此起彼伏。

    船好快啊!大海好大啊!

    兴奋不过一个时辰,众人被晕船制裁,具是脚步虚浮满脸菜色,沈青岚情况最严重,服下晕船药也不见好,和顾景之抱着栏杆哇哇大吐,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飞雪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随船大夫了,按她穴位缓解,请雨晴送未婚妻姐姐回房休息。

    沈青岚嘴上套了袋子,眸光哀求闪烁,仿若被扛走的猪猪。

    好生狼狈,顾景之噗地一乐,抓着栏杆跟上前去。

    小崽也很不舒服,恹恹的趴在大床边,凌宴心疼够呛,只野山参瞧着还好些,这么多人晕船她怀疑起自己,“这船不稳吗?”

    一开始晕船还说得过去,可为了航行稳定她化了不少功夫,陀螺仪几次测试彻底稳定船身,按理来说不该啊,难不成她没调好?

    和前世晃起来能把人撞得头破血流的船舶相比,在这堪称平地,秦笙拔下女儿手背的银针,用力夸夸,“简直稳得不像话,船和车晃悠的方向不一样,没坐过船才更觉头晕吧,应该适应一阵就好了。”

    小凌芷想了会,“好像是这样。”马车她就不会晕。

    竟莫名有些道理,反正自家的船,难受狠了开回去便是,凌宴没再纠结,专心守着小崽。

    没用多久,大家恢复过来重新欣赏海上风光,这么会功夫已然看不见岸边。

    四面都是水,半点参照物没有,红樱分不清东南西北,心里慌慌的,“这不会迷路吗,回不去家可咋办啊!”

    小阿云指了指手中的六分仪和航海日志,“靠这个就不会迷路。”

    红樱伸头一看,那些数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看不懂,抱拳告辞。

    隔离陆地纷扰,船舶仿若孤岛,陌生的天地间最亲密的人就在身边,这种紧密联系的感觉非常奇妙,凌宴好似明白世人为何热衷于度蜜月了,确实非同凡响,当然搞不好也可能分崩离析。

    这里面好多瓜,凌宴信手拈来,从蜜月自然而然过度到现代人的八卦,瓜田里的猹笑眯眯看着凌宴,她怎么可能不懂她的心思。

    她们的蜜月注定难忘。

    作者有话说:

    秦笙:别看海豚,看看我啊!

    凌宴:我怀疑你在开黄腔!

    感谢以上的老板↑(随机应变猫猫头仰头,jpg)

    第483章再次出航[VIP]

    可惜时节不美, 这个时候下水太冷了点,生病得不偿失,莫不如看看风景, 文玩一下。

    说到欣赏风景,有一样东西就很有必要, 凌宴胸前多了个小匣子,秦笙眼前一亮,这是她们照全家福的相机。

    这么逆天的玩意, 一拿出来估摸又要被说妖法了,秦笙欣喜也无奈, “现在拿会不会早了?”

    “还好, 以现在的化学水平弄胶卷不是难事, 留个纪念没关系的。”底片的主要构成乙酸和卤化银,这两样公孙照都能弄出来,乃至彩色照片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手摇式相机换胶卷压根用不到电,这种程度很适合古代背景,问题不大。

    相机、照片都有大用处, 在她规划的体系中只是细枝末节的一环,凌宴美滋滋跟秦笙补充说明。

    秦笙听完眉头一挑, “我怀疑你想看美女。”

    “哪个美女有你美呀。”凌宴大呼冤枉,摸出藏在心口荷包内的全家福,“我想看的分明是你, 日月可鉴!”

    “贫嘴!”话虽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的抱了过去。

    众人压根不知什么是相机, 让凌宴拍到许多好笑场面,小凌芷乐坏了, 整日呲着漏风小牙合不拢嘴。

    试航期间配合蓝图,这片海域情况尽在凌宴掌握,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大船抛锚,轰隆隆的铁链放下救生艇,一行人全副武装。

    清一色的橙色救生衣,众人好奇摩挲,知道是救命的物件,牢牢绑在身上。

    一众成人型号中,小凌芷身上的小小马甲格外可爱,若非凌宴在划船,定要抱过来mua上一顿,她的崽该叫可爱多才对啊!

    而可爱的小崽趴在船边往海里看,秦笙捏着她命运的后脖领,小孩嘻嘻哈哈,“哇,有鱼!娘你看!”

    捏着小钓竿往海里抛,众人忍俊不禁,纷纷效仿。

    天地辽阔,一叶扁舟漂啊漂,波浪低吟浅唱,身心得以极大放松,彻底净化了一身班味和疲惫。

    鱼钓多少不重要,主打一个重在体验、悠闲度假,顺便开拓蓝图区域绘制海图,有秦笙专业指导,凌宴打算弄些海产养一养。

    怎么说呢,凌宴这个人还是太好猜了些,想想一捺长的大海虾!秦笙口水直流,养!必须养!

    而有这么个人形探测器在,哪里鱼多简直不要太好找,渔网一撒收获满满,蒸汽动力的绞盘让一切简单到她们只需看热闹。

    工人们快速涌上分拣,小鱼丢回海里,品质好的留下送到池里暂养,等靠岸加工,而凌宴心心念念的三文鱼则要快速宰杀。

    却看工人手持尖刀,薄薄一层鱼鳞片下,橙红与白相间,纹理均匀的鱼肉煞是喜人,在众人欢喜的目光中送到冷冻室消除寄生虫,冷冻室和陀螺仪一样,是为数不多的电力设备。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等凌宴带回先前弄好的鱼肉,人们已经在清洗渔网甲板了。

    肉质细腻顺滑,甘甜鲜美,众人对微凉生食的抗拒不翼而飞。

    手指粗的三文鱼鱼肉面,小凌芷嘴巴鼓鼓囊囊,“呜,这个好吃!”

    “我总算知道为何有人不顾一肚子虫也要吃鱼生了。”沈青岚顷刻明悟,顾景之跟着点头,“着实美味。”

    鱼生害肚里闹虫的传闻数不胜数,分外骇人,好在把虫子冻死了,不然她们都不敢下嘴。

    小阿云等人不住点头,大大涨了世面,这趟旅行简直不要太爽!

    炭火升起,腌好的鱼骨上了烤盘,咸香弥漫,鱼刺中的骨髓滋味甚好,能和亲朋好友同享美味,秦笙十分开怀,终于不用鬼鬼祟祟背着孩子了!

    就在这轻松愉悦的氛围中,令人痛彻心扉的日子恍然过去,小凌芷顺利避开前世的结局,凌宴秦笙狠狠松了口气,抱着女儿一通猛rua,亲吻化作祝福和期许,愿她平安长大。

    在船上小凌芷逃跑无门,只得纵容没正行的双亲。

    不算最开始晕船吐得七荤八素,整趟航行堪称完美,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几日眨眼而过大船回港,红樱假期结束该回去上班了,秦笙在这飞雪也不用出差,和未婚妻随车队回家。

    这里还有太多知识没学完,小阿云留下继续学习。

    再次出航之时,她们就要直奔目的地去找人了。

    不日,武峙带着镖师、几朵金花以及家中小狗随新一批煤炭、罐头车队抵达海边,人员配齐,所有补给就位,又到了和孩子说分别的时候。

    秦笙万般不舍难以开口,小凌芷豁达的多,“娘亲快去找漂亮姐姐,我等你们回家!要平安哦!”

    凌宴:……这话听起来真的很怪!

    或许是不想听她们唠叨吧,但她们可以唠叨别人,武峙等人和狗子正因此而来,他们收到了死命令,不论如何不许小凌芷下水。

    鸣笛声响彻码头,大船再度远离,直到岸边在雨晴怀里的小人再瞧不见影,俩人这才依依不舍回到舱室。

    两个经天纬地之大能竟这般担心孩子,顾景之浅笑,“放心吧,她没那个时间。”

    凌宴默了默,“你也给她留作业了吗?”

    秦笙抿唇,这个也……众人默契一笑。

    三份作业三份的爱,薄薄几本书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医术、算数、见闻感想,小凌芷差点喊娘,不过母亲说如果她表现好的话会有她喜欢的奖励……

    她真的很想要!小凌芷一头栽进大人的陷阱,沉浸学海。

    大批海鸟站在大船楼顶,过上了有差旅补贴的日子,和游玩时的轻松完全不同,六个锅炉全速开动赶路,时速将近十海里,这也使得每隔一段时间要调整航向,眺望塔、控制室全天有人坐镇,凌宴自然是其中一员,小阿云和另一个计算能力较强的人一起轮班。

    据秦笙回忆,前世她在海上走了一个多月才抵达终点,排除效率、偏航、人力等系列原因,粗略估计,直线距离在一千海里左右,以她们的速度,大概需要七天。

    听到这个预测,秦笙愣了好一会,“你说几天?”

    “七天呀,最多十日,运气好的话可能五天就到了。”凌宴微笑复述,拉秦笙坐在自己腿上,“我说了,这船很快的。”

    哪里是快,简直和飞一样!

    秦笙习惯了现代科技的震撼,沉默一瞬,幽幽道,“那我们给芷儿留的作业是不是多了些?”

    凌宴哈哈大笑,“不多,我给她画了张大饼,估摸那些未必够她写的。”

    秦笙眉梢一挑,捏她脸颊,“你拿什么忽悠她的?”

    “学习的事怎么能叫忽悠呢。”凌宴俩手一摊,指了指秦笙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我说送她这个。”

    秦笙“啧”了声,“怪不得。”芷儿不被她治的服服帖帖才出了鬼,她们娘俩啊,都栽到阿宴身上了。

    和老婆一起上下班,凌宴充分体会了下办公室恋情,枯燥无味的船员生活和无聊再无干系,红彤彤的夕阳沉入海底,看‘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盛世情诗,不着寸缕。

    温热的身躯贴在身后,胸口玻璃微凉,外面到处都是来往的船员,又是在海上,紧张又刺激的全新体验,秦笙满脸潮红脚趾蜷缩,又不由自主感到兴奋,偏偏那个坏心眼还在亲她耳朵,“宝贝听到了么,水浪声好大。”

    讲骚话也那般温柔……某处冲击过于激烈,以至于秦笙唯有沉吟,说不出反驳的话,可她哪是会轻易认输的人,单靠牙尖嘴利回应了去,抵死缠绵。

    不得不承认,这份精心准备的惊喜送到秦笙心坎里了,船长室上演一幕幕狂热的激情戏,大大弥补抑制信期的空虚,到处都是她们欢爱的痕迹。

    并肩躺倒,身边、窗外具是美景,不愧是海景房,体验不是一般的好,凌宴表示非常喜欢这种规律的作息,不敢想象如果她也能实现八小时工作制会是个夺么快乐的小女孩!

    造作了六天,瞭望塔传来好消息,远处发现海岛的迹象,经过紧张的核实与计算,这就是她们要找寻的地点。

    众人屏息凝神,按计划的那般,大船放慢速度,谨慎的远远观望,海鸟率先登场投放纸条。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半日过去,并未出现纸条上约定的浓烟信号。

    几人心底一沉,纷纷陷入思考,沈青岚举着望远镜不死心打量,“怪事了,难不成对方不想谈?”

    顾景之叹气,成群结队的海鸟衔着纸条前来足以证明秦笙南疆大巫的身份,可事与愿违,她不禁自责起来,“或许我低估了对方的警惕心,把问题想太简单了。”

    “不是你的责任。”秦笙漫不经心地道,“也可能她不识字呢。”

    众人:……

    身负传承、唯一的幸存者不识字?这有点出乎意料了,只有事发时年龄够小这一个可能,可这样的话又如何独自生存下来的?众人深感微妙。

    顾景之试图找补,“可以尝试用画作与其沟通。”

    “我看行,能独自生活这么久,总不能还是个瞎子了。”沈青岚附和道,凌宴立马行动起来,“你们画,我去拿东西。”

    这时候也顾不得精不精细了,能看懂就成,七手八脚准备印刷。

    秦笙事无巨细将她来历、目的、请求一一融入连环画中,三岁小孩都能看懂,这样再不回应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半日过去仍旧杳无音信,她们给了对方足够的尊重理解,可还是没能等来回复,这种沟通不了的委实难搞。

    “海岛这么大,她可能在暗处躲着没看见纸条,我们再等一阵子吧。”下落不明,急也没用,凌宴十分耐心,情绪也很稳定,可旧恨新怨加在一起,秦笙牙尖不知磨了多少回,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漂亮姐姐?坑人的家伙,呵,她真的很想让她好看!

    作者有话说:

    秦笙:这船……

    凌宴:夸我!快夸我!我出息了!

    感谢以上老板的支持↑(随机应变猫猫头.jpg)

    第484章一坨海草[VIP]

    她是来结盟找线索, 不是来算账的,前世的帐也没法跟人算,棋差一招被坑了心里有气, 说说泄愤罢了,她们一脉相承, 又同病相怜,几乎就是另一个自己,秦笙哪里当真狠得下心对付人家。

    潮起潮落, 等待期间大家也没闲着,海鸟加望远镜探查海岛, 黑羽令作恶的结果无比具象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海岛被茂密的植物包裹, 看不出一丁点人类活动的迹象, 毫无疑问,废墟就在植被下面,再不见天日。

    西南边码头断壁残垣,大片的漆黑残骸触目惊心,也不知是烧成黑炭还是腐烂了去,单看那巨大龙骨, 想必船体与她们的大船不相上下。

    东方大片浅滩,零星几根歪扭的木桩和碎布, 长久以来无人打理,在海浪的冲刷下好似随时会沉入海底,这是渔场, 隐居地最基本的食物来源。

    发达的造船、渔业,这些赖以生存的基础毁于一旦, 最令人惋惜的是在这安居乐业的人不在了,入目所及一片凄凉, 黑羽令坏事做绝,竟将隐居大族彻底抹去,只剩残骸彰显着曾经的辉煌。

    没法想象这里的人经历了怎样的惨剧,大家对那置之不理的幸存者多了份怜惜、理解和耐心,可让她们痛苦的是,这也是秦笙的过去。

    顾沈二人又痛又恨怒火中烧,沈青岚斗大的拳头梆硬,恨不得将黑羽令屠戮殆尽,生啖其肉!

    沉重的悲恸让凌宴引以为傲的稳定分崩离析,痛她之所痛、哀她之所哀,她背过身去偷偷抹眼睛,秦笙瞧见给她拍背顺毛,“不用难过。”

    塔卡、黑水洋,自己的家,前世今生加起来见证数次,秦笙已是痛到麻木,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还能反过头来安抚三人,“都过去了。”

    对她来说,复仇才是最要紧的。

    木已成舟,此时的怜惜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几人快速调整情绪冷静下来谋划,傻等不是办法,对方戒心很强,既然她不出来,那就想法子。

    人家能躲过黑羽令探查,必定有绝密的藏身之所,而人总要吃喝拉撒,海鸟驻守淡水水源,再看守浅滩盯紧食物来源,看她还能藏多久。

    秦笙就不信了,她们船上食物充足,随时捕捞补给,反正最先沉不住气的一定不是自己。

    优秀的猎人总是耐心的,但她给她的耐心不包括在这傻耗着,对方再不出来,秦笙就要亲自“登门拜访”,会一会那尖牙利爪的小猫儿了。

    对方有极大可能应激发疯,救生艇受不得水龙卷一击,大船是她们最坚固的保障,最好能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登岛,如此便要探清暗礁,这工作非她莫属。

    大船与海岛保持距离转着圈的巡航,复杂的水下情况跃然纸上,凌宴开始头脑风暴,计算选择登陆地点。

    岛上深潭,溪涧飞流直下,水沫翻涌,几张字条飘入其中,忽而,一股诡异的水波将其卷入水底,湿漉漉的崖壁附近窸窸窣窣,水沫中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她仔细分辨纸条的内容,同样的悲恸与憎恶骤然涌现,带着深深的忌惮和恐惧,顷刻没入水中,消失的无声无息。

    而那张纸条被飞流卷入水底,眨眼间搅成纸屑。

    日落月升日复一日,风平浪静,又是没得来回应的一天,不过岛上那人顶不住出来觅食了,看不出身形,整个一坨……大海草,谨慎的一言难尽,一溜烟就没了影,鱼儿都追不上。

    “藏在水里人不得泡浮囊了,她不用喘气吗?”仙人就是有能耐,想到记忆中的旋风刮肉宛若凌迟,沈青岚多少有些惊恐,顾景之有一搭没一搭安抚她,无奈解释,“她怎会不喘气,大抵是潭内气穴与外界联通,可保呼吸通畅,加之水下通道隐蔽,这才让她不被人找到吧。”

    这是最合理的说法,可怎么想怎么可怕,身上一堆海草,万一缠在礁石上、又或是一个脚抽筋岂非一命呜呼了,艺高人胆大就是不一样。

    凌宴眉头微蹙,“水性这么好,她用腿走路么?”本体是美人鱼也说不定。

    众人:?

    “正如景之所言,确实是水下通道。”人家能控水,如何用得着水性,秦笙不想理两个憨憨,尤其自家的那个,“下面四通八达纵横交错,鱼儿也迷路跟丢了人,我会加强防备,避免她偷偷摸到我们身后。”

    估摸是这船超出认知,加上距离太远对方一时没找上门来,不若可能早对她们下手了。

    众人神情一凛,多了几分慎重。

    这么长时间不回应说明了很多问题,秦笙虽没明说,但明显都是按最坏的打算准备的,两个天赋异禀的继任者斗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船不会碎,可冲击之下船体摇摆会让人失去平衡,运气不好撞碎脑壳也不无可能,凌宴很有倒霉蛋的自知之明,船上各处配有避震束带,一有不对尽快把自个绑在工位上,总能减少伤亡。

    这是遭遇风暴的应急措施,用在这正合适,船员、锅炉工几次演习,都不会拿小命开玩笑,小鬼尽量自保,只看两个神仙什么时候动手了。

    凌宴最是惜命,此行准备万全,或许她还没意识到,生死攸关,就是这分万全让人无法不多想,无法不忌惮。

    南疆大巫的传人怎知她活着,还找上门来弄了这么多字条小画?只有贼人知晓她还活着,难不成南疆与其勾结?

    太奇怪了,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团湿漉漉的海草中钻出一衣衫褴褛的女子,她眉头紧锁,缩到阴暗潮湿的洞穴内,拨弄篝火,哆哆嗦嗦啃着发白变秃的指甲。

    逼仄的洞穴内烟雾缭绕,咳嗽声愈演愈烈。

    若不先送纸条等待她们的就是暗中的绊子了,作为同样的疑心病友,秦笙能猜个大概,反正怎样做都是错,就像她曾经对阿宴那样……

    纸条涂蜡和防水布袋中的衣裳放在对方觅食出没的地点,是秦笙最后的耐性,也是最后通牒,再不回应她们要上岛、亲自请她出来了。

    结果不出所料,还是走到她们最不愿见到的选择,众人也不再揣测,安心步下天罗地网。

    天刚蒙蒙亮,海潮冲刷岩壁,配合秦笙指挥,凌宴小心操控大船靠近,此处暗礁较深,涨潮时分可供行船。

    却见沈青岚手中钩爪飞出,精准锁住树干,柳叶飞刀紧随其后茂密树枝削去大半,避免戳一身血窟窿,见差不多了,她身先士卒,坐着滑索座椅上往下滑,砍刀清理掉最后障碍,钢索随之而下,换到更安全的地方固定好,与众人招手,“下来吧,我接你们。”

    船舶绳索随水波飘荡,明明分外危险的行为,在看到那带锁扣的座椅被拉回来,莫名生出来游乐的错觉。

    事实证明,这么滑下去真的很好玩!就是太刺激了些,众人轻拍心口平复。

    不速之客,竟这么大咧咧的登岛了!一身怪异装扮,一看就不是好人!敢来我就让你有去无回!暗中观察的海草内,水世澄咬碎一口银牙,一股不为人知的能量涤荡开来。

    霎时间,秦笙似有所感,只见船底水花激荡喷涌一飞冲天,好似大船放了个巨大无比的屁,船体剧烈摇晃,连带着绳索犹如大摆锤,上面坐着的人摇摇欲坠,又被水柱波及,险些被当场甩飞。

    秦笙一颗心直接提到嗓子眼,“阿宴!”

    凌宴:我就知道!

    眨眼功夫,大摆锤晃晃悠悠落地,凌宴解开安全扣,被秦笙紧张拥住到处检查了个遍,“受伤没有?”

    众人急忙凑上前关心,围成了一团。

    “没事。”凌宴赶紧让众人散开,拍去裤子上的水,隔水面料一扫就掉,“别担心,就溅了点水。”

    大家松了口气,不明真相的围观工人惊魂未定,一头雾水,“这涨潮怎么喷水呢,也太凶了吧。”

    “可能挡着泉眼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船炸了。”

    水世澄也吓够呛,没事,船还好好的?她呆愣望着大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她用了全力啊,难不成能力失效了?不对,是水龙卷没冲起来……干瘦的脸写满无措和骇然。

    笑死,满船补给加起来近千吨,能力再强也得讲基本科学不是?又是个和小蛇蝎一样心狠手辣的,凌宴已经是熟练工了,经验相当丰富,她和秀才绞尽脑汁,归纳总结了在控水大巫手下一百种横死嘎法。

    就算对方用水球堵住口鼻,凌宴也有压缩空气罐可保一时狗命,现在都是小问题,洒洒水了。

    留守船员回报,一切都好,凌宴放心了,但这水洗菊花可不是什么正经待客之道,弄得屁股又凉又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想和老婆哭诉都不成!

    秦笙紧握凌宴的手半晌无言,一行人目送大船开走。

    沈青岚才放下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生怕船回不来她们也要流落荒岛了!

    她那点担心都写在脸上,众人一阵无语,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小阿云控船技术没得说,安心吧。”那毕竟是她亲自教的学生,倒霉蛋凌宴和她的军师考虑到了一切,她们不在这段时间控制室锁死,只小阿云在里面,也只有她会开船,偷家这招行不通。

    张牙舞爪的小猫还是乖乖束手就擒比较好。

    秦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无甚表情,“这里有古怪,尽快开路。”

    工人们听令照做,手持开山斧、大砍刀硬生生批出一条路,一行人快速远离海边。

    只要离了水,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足为惧,秦笙磨了磨牙尖,忍耐已濒临极限,不管这小野猫愿不愿意,都得绑回去给她家阿宴打工!

    作者有话说:

    凌宴:论倒霉蛋的一百种嘎法。

    秦笙:打工,必须打工,打到我满意未知!

    水世澄:已老师,求放过。(乖巧.jpg)

    秦笙被害妄想转移了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帖贴.jpg)

    第485章气到冒泡[VIP]

    清早露水重, 树丛翻毛野草齐腰,在里面待上片刻,潮湿伴着凉意腿好上身两个温度, 这种地方干活很容易生病,好在她们准备齐全, 凌宴搓了搓秦笙的腿,“冷不冷?”

    秦笙微微摇头,凌宴小心打量她的表情, “还生气呐?”

    “啧,明知故问。”秦笙表情臭的不行, “她冲你来的, 我如何不生气?”

    倒霉蛋一噎, 凌宴悄悄跟她咬耳朵,“你不是让鲨鱼去咬海草了嘛,她饿了好一阵也怪惨的,算扯平了,咱不生气了嗷。”

    说来有点好笑,她们初次登岛, 在人家的主场硬拼实在非常不明智,而使用能力非常容易饿, 秦笙说像这种不听话的小猫就该饿几顿,饿迷糊就乖了,转头让海豚、鲨鱼啊在几个觅食点巡逻, 把鱼都赶跑、遇到海草就“咬”,断了食物来源, 对方实力大大消减,不然刚才那下不会只是船放了个屁那么简单。

    若非怕人出事, 莽夫还想让海鸟成群结队去水潭拉屎,断了水源来着。

    阿宴就是脾气好,秦笙心口微痛,哀怨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对自己这样,对那人也是这般,“你啊,就是心肠太软了!”

    凌宴失笑,心肠不软她和秦笙现在还耗着呢,“都是苦命人,我也出没什么事,夫人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了,咱以后再跟她算账,嗯?”

    秦笙“哼”了声,惺惺作罢,“我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吧。”

    大大方方给对方记上一笔,这总不能怪她趁机泄愤了。

    不生气就好,凌宴展开地图供秦笙打量,秦笙手持罗盘,空中鸟儿实时定位调整方向,这条规划的路线避着水,不会让人偷袭了去。

    “刀斧锋利,都注意身旁小心脚下!”凌宴高声提醒众人,自己悄咪咪往秦笙身后躲。

    对她来说密林行进最可怕的不是别的,而是稍有不注意就会刮到身上的蜘蛛网!蛛丝黏在身上触感诡异,还有不知在哪的蜘蛛会不会顺着蛛丝爬到身上,咦,光想想就浑身发痒,忍不了一点。

    沈青岚歪嘴,对凌宴这般扭捏作态也忍不了一点,真给她们天乾丢脸啊!心头腹诽叽里呱啦之时,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变了脸色,肢体肉眼可见的僵硬。

    秦笙一阵好笑,她不会告诉她为避免没必要的损伤,已然驱散周边生物,能有机会保护她无所不能的爱侣,她很荣幸,也很开心。

    在凌宴身边,秦笙那些压抑的负面情绪散去不少。

    工具齐全,行进速度还算快的,待日头升起,一行人深入海岛,顺着缓坡向上,脚下地面发现了碎瓦和平整石板之类人类活动的迹象,再往前,野草中甚至隐隐能看到烂成渣的土墙、腐朽的房梁……明显的人类遗址,总感觉下一秒就能遇上尸骨。死者为大,古人非常忌讳,用不着提醒都很仔细脚下。

    这是个什么地儿啊?工人们心里犯嘀咕。

    凌宴四处张望着在地图上写下标记,秦笙给她递小抄,指尖圈了个大致范围,“这片是民居,北面耕地的水渠被草根淤泥堵塞,灌溉的泉水漫成浅滩,有点危险,我们再往里瞧瞧看。”

    所谓耕地被野草占据,粮种退化早结不出粮食,经过探查,顾景之放下望远镜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此处无人涉足。”

    也没有意料之中的惊呼声,沈青岚表情古怪,“也没有尸骨。”

    空气沉默一瞬,顾景之抿唇,“应当收敛安葬了。”

    秦笙暗自伤神,如果有机会她也想这样做。

    沈青岚还是很纳闷,“黑羽令都走了,她既然能收敛尸骨,为何不在外面过活?”

    地荒了,靠挖野芋头和捞鱼度日,这人要是没点能耐,抓鱼的路上都能饿死,不光吃得差,住的也差,躲在那潮湿的海洞里当海草,身体哪受得了,得了风湿难受的要命。

    若非天赋卓越体质优于常人,这人已经在阎王那报道了,没苦硬吃是闹哪样。

    “大抵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主观、客观诸多因素,答案只有找到人才知道了,凌宴暂时不想聊这个,给秦笙塞了一把大虾干,“先找个地界扎营吧。”

    她老婆肚子咕咕叫了,这些日子秦笙消耗不是一般的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一行人朝民居外围走去,直到远远瞧见一汪深潭,凌宴试了试风向,安营扎寨,灶台锅子通通架起来。

    工人心里更犯嘀咕了,千里迢迢到这、费心劳力登岛就是来野炊的?太离谱了,她们宁愿相信东家为寻宝而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种猜测都对,只是野炊是黑水大巫诸多决定后的结果,而不是她们的选择,与其费心费力,不如原地钓鱼。

    账内简易床搭起,凌宴放下背包,擦去秦笙裤脚的水珠,顺手给她按按脚底,“中午想吃什么?”

    走了一上午,秦笙痛的脚丫打晃,牙根泛酸,“米饭吧,弄个清炒菜花,鸡肉土豆,再开几个红烧肉罐头?”

    对一个长久远离正常人类社会饮食、且饥饿的人来说,再没有比香喷喷的饭菜更馋人的了。

    一上来就是重量级,凌宴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我这就去弄。”

    营地炊烟袅袅,在微风的吹拂下,香气漫山遍野。

    试图痛下黑手,却一直没找到机会的水世澄:?

    敏锐的嗅觉让她无法自控的吞咽,水世澄双目通红像淬了毒,靠这么低劣的手段引她出来?可笑至极!

    苍白的脸庞缓缓沉入水中,片刻,一连串气泡咕嘟咕嘟。

    气到冒泡。

    接连几日,凌宴变着法的做好吃的,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而水世澄捞不到鱼,只得趁着夜色偷溜出来,等待她的就是窝边长着芋头的位置只剩一个个大咧咧的空洞,这帮天杀的挖了她的应急粮!

    水世澄痛心疾首,险些破口大骂,想找吃的就要往远走,这么明显的阳谋……最可怕的是漫山遍野的草好似都带着肉香,她定是病了。

    南疆大巫好生能耐,她逃不出去了,水世澄灰溜溜返回住所,没找到吃食白白走动,她躺在草席上双目呆滞,气息逐渐微弱,这样死不会让他们得逞,没关系的,可不能亲手手刃仇敌……

    不行,她还没报仇,她不能死,水世澄扑腾坐起来,猛猛灌了一大口水充饥。

    营地那头炭火通红,炉上的蒜蓉大虾香气阵阵,秦笙没骨头似得趴在凌宴腿上,语气慵懒,“她还不出来,定是吃厌了虾,孜然的香气最为霸道,我们弄烧烤吧?”

    以公谋私,凌宴憋不住笑,“好,待我回去拿补给。”

    就在这极其过分造作的荒岛烧烤之后,终于,小野猫饿急眼,出来觅食了。

    漆黑的夜里,一人手脚并用的爬出水潭,不小心跌倒滚了几圈满身狼狈,她左顾右盼,确定周遭没有危险才往外走。

    怪谨慎的,藏在树上的沈青岚眉头一挑,待人走远,她翩然落下快速来到水潭边,凌宴紧随其后,海鸥鸣叫。

    长时间的饥饿让她脑子不复以往灵光,水世澄全靠求生本能搜寻食物,却还记得自己在陆地上没有优势,动作必须要快,要小心险境,不能让人逮住。

    刚跑两步神志模糊,等水世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距离对方营地很近很近,久违的食物香气仿佛就在跟前,是粥?她暗叫一声糟糕,悄悄掉头。

    就在这时,草丛中冲出数道人影直奔目标,水世澄拔腿就跑,秦笙施施然走出帐篷,手举喇叭,“我不打算伤害你,请你莫要做无畏的抵抗,避免伤亡。”

    超大声的警告落在水世澄浆糊似的脑袋里仿若蚊子叫,她跌跌撞撞,愣是避开追击,嗖的钻入水渠。

    浅滩中一道银波快速逃窜,比人跑步都快,像极凌宴说的人鱼,顾景之倒吸一口凉气,“虚弱到这份上还能这么厉害?”

    大抵是应激了,秦笙心底一沉,她很清楚她们发疯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过去看看。”

    结伴赶赴火光照亮的深潭。

    哗啦啦,水柱自深潭起势四处乱射,好似迸溅的油锅,看她没头苍蝇似得攻击就知道小野猫没找到目标,阿宴她们藏起来了,这手引蛇出洞和瓮中捉鳖的连环计很精彩,不愧是景之,不过再这样下去,小野猫很快就力竭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再扑腾下去怕是不妙。

    摸了摸腰带,秦笙加快脚步,如计划的那般,对方和鱼一样被渔网困住,拼死挣扎,她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和疯狂,也看到那双眼底的恐惧。

    被剥皮的恐惧。

    初见的对视痛彻心扉,水柱沉寂一瞬,秦笙叹了口气,“收网吧。”

    湿漉漉的渔网被拖上岸,深潭再度闹腾起来,秦笙手中小巧别致的银枪对准挣扎的鱼儿,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噗的一声,“你该好好睡一会。”

    麻醉剂即将生效,这是曾经红樱分化,阿宴送给她堤防青岚的武器,秦笙望着对方,保证似得再度声明,“我不会伤害你。”

    打麻药不算,她只是心疼另一个“自己”。

    渔网上岸,凌宴和沈青岚立马冲上前将人拿下,赶紧搬离水体,为了活捉这人她们废了好大功夫,不能功亏一篑了。

    头一次见面就是这种场面,秦笙抿唇,很难想象干瘪和浮肿会同时存在在一个人身上,看不出样貌,只知是女子,对方面色灰白气若游丝,瞳孔逐渐失神,好似放弃挣扎命不久矣,状况非常糟糕。

    “坚持住,我来救你。”秦笙立刻施救,凌宴防着对方发疯暴起伤人。

    许是仰面躺倒、无人触及后背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水世澄迷离的眼看着跟前忙碌的人影,视线最终定格在秦笙身上,她很确定这就是南疆大巫,她没和贼人勾结,但……也怨不得自己。

    “你不该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凌宴:老婆、坏坏、爱爱!

    秦笙:???这就来!

    青岚:夺笋呐你俩?!

    秦笙:笑死,景之,你老婆说你阴损。

    景之:没关系。

    青岚:……(又要给alpha丢人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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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6章野性难驯[VIP]

    我不该在这里, 应该在车底?

    一开口就留下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说完昏死过去,留秦笙满头迷惑。

    家族情况特殊, 竟让外敌入侵一举击溃,不求能力相当的同族还能找谁, 她不在这,难不成还去求神拜佛?

    到处都是槽点,所以说谜语人最讨厌了!

    秦笙狠狠白了她一眼, 把人从渔网里捞出来,这家伙并未接受她们的好意, 还穿着自己那身破烂衣裳, 橘红火光都盖不住苍白, 肩头红痕扎眼……

    这是黑水大巫的纹路,奋力挣扎之下蔓延至此,秦笙一把拿斗篷盖住,也挡住了大大小小新伤旧伤,明明与她们年龄相仿,却如少女矮小瘦弱, 凄凄惨惨。

    即便大势已去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低头,这是她们的骄傲, 刚极易折,俗称死犟,还好饿她个半死, 不然说不准还要闹出多少乱子,秦笙头疼按了按眉心, 赶紧把人送回账内。

    声声叹息。

    比起费尽心思谋划成功的欢愉,众人更为对方惨状难过, 野人似得也没个照应,过的这么惨,那些好奇只能等醒来再问了。

    捡回来的小野猫本就饥饿体弱,惊吓过度夜里又发高热,喂了退烧药,捡猫的好心人秦笙衣带不解,和凌宴亲自照料,直到清晨烧退、那伤口上药缠好绷带,一身干净衣裳清爽多了,终于能瞧出些许人样。

    凌宴在小野猫的奶粉里加了糖,一小碗喂下去,肚里有食如今睡的还算安稳,确定束带无误,她牵起秦笙的手,“我们也去睡会吧。”

    惊心动魄后的疲惫感悉数涌上,正好沈青岚起了个大早过来换班,秦笙和凌宴回帐梳洗准备安置,自顾自的念叨起来,“作了一身病,根基亏损,啧……”

    竟然能把自个糟蹋成这样,一团乱麻相互掣肘,用药顾忌诸多,一时秦笙也有点无从下手,心底烦躁。

    好一阵没说话,老婆嗓音沙哑,凌宴也给她冲了杯奶,“慢慢来,有你这神医在,总会好的。”

    热乎乎的早点喝下去舒服多了,秦笙唇边一圈奶沫,笑意明媚搂上凌宴脖颈,“哎呀,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又撒娇!”凌宴嗔她,又打了个哈欠,“快来刷牙睡觉,我真的好困了。”

    小心护着自己打下手,困的挣不开眼睛,秦笙赶快洗漱,将人拐回被窝。

    耳边呼吸匀称,若无阿宴,她还要被那畜生虐待,和那小野猫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撒娇,全是真情实感,她不能没有她。

    秦笙残存的意识大致思考了下情况,最要命的高热退了,她们带了好多药材,一定能治好那小野猫!

    现在秦笙有多自信,醒来时看到小野猫不喝药不吃东西就有多闹心。

    毕竟算秦笙半个同族,大家照料以劝导为主,不好动粗,苦口婆心讲了一上午,飘着枸杞的小米粥好看又好喝,热了又热,沈青岚说得嘴都起皮了,对方还是不为所动,早知道她搞这套,就该让海鸟给那水潭拉满了!

    “劳烦你们,去用饭吧,这里交给我。”秦笙浅笑。

    秦笙的性子还是挺好懂的,定是恼了,顾景之先一步拉沈青岚离去,“我俩去看看阿宴做什么好吃的。”

    提吃的沈青岚心情好上不少,妻妻俩并肩离去。

    账内只剩她们两个知根知底的,对方被束带缠住,硬挺挺仿若躺尸,秦笙给她松了绑,绑人的原因她不解释、也没必要解释,随意坐到一旁,气定神闲打量对方。

    她们有着一样的气息,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能一眼认出是同类。

    水世澄揉了揉僵硬的手腕,半坐起身脸色阴沉。

    脸颊凹陷,水肿消了不少,气色稍有改善,昨日触目惊心对视的眸子布满血丝,显得颇为浑浊,忌惮不消、恐惧不退、敌意不减,野性难驯。

    莫名好笑,秦笙还记得自己生着气,对方不吭声,她也不开口,反正苦的不是自己。

    秦笙老神在在,摸出刚才凌宴给她抓的零嘴垫肚子。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水世澄牙根直痒,饥饿难忍头脑昏沉,一切皆拜这人所赐,堵她的水道赶她的鱼,挖她的芋头还馋自己,吃相这么斯文给谁看啊?!

    水世澄越想越气,破了大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究竟有何居心?!”

    秦笙笑得温婉贤良,“我的居心?呵,都在字条上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你不识字吗?”

    一口老血哽在水世澄心口,再度破防,“一派胡言,你明知不该来此,事到如今还巧言令色……”

    可恶啊!一口气没上来,在床上抽搐咳成虾子。

    秦笙也不管她咳的撕心裂肺,沉声质问,“家族遭难,我决心复仇,为何不能来此结盟?”

    水世澄捂着嘴抬了抬眼,神情古怪万分,好半晌止住咳嗽,见秦笙神情做不得假,她想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么?”秦笙反唇相讥。

    水世澄好似听到什么大笑话,讥笑诘问,“四族为何各自隐居相隔千里,那贼人为何剥大巫的皮,你身负传承背上长着红纹,你说你不知道?!”

    小野猫当场炸毛,险些背过气去。

    火/药味甚是浓郁。

    秦笙眯了眯眼,对方明显比自己知道得多,而且听她的意思这三件事联系紧密,想必指向同一个秘密,“出事时我尚且年幼,并未继任,我不曾听闻北地、更不知其中缘由。”

    尚且年幼……一句话戳到水世澄心里最痛的地方,迟钝的思绪转过弯来,神情缓和不少,“你……”

    秦笙也不急着追问,“你我之间有的聊呢,比如缘由,比如复仇,要我喂你么。”

    小米粥递到她跟前,谷子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水世澄鼻翼微动,克制着本能,定定看着秦笙眉宇间的挑衅,心里只有复仇……好一会,接过碗小口喝粥。

    这身皮还在,除了它,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必须报仇!

    一碗很快见底,许久不曾进食不可多用的道理她懂的,水世澄嘴唇蠕动,仔细回味那丝谷物清甜。

    忽而,凌宴端了碗麻辣烫进来,悄声叮嘱,“近来清淡些,不可偷加辣椒。”

    航行时分青菜成了最珍贵的物件,除了豆芽,为了馋小野猫大肉不断,有些油腻,秦笙就想这一口,清汤寡水也不介意,当着水世澄的面言笑晏晏,“好~”

    凌宴看向床上的女子,点头打了招呼,与秦笙道,“那你慢慢吃,我先走啦。”

    这个场合不适合有旁人,秦笙起身送她,那绵绵情意水世澄都看出来了,好嘛,都成双成对的,闻着复杂的香气,看南疆大巫进食时享受的模样,忽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秦笙笑了笑,“照料你一夜,才醒就过来了尚未用餐,并非有意。”

    昨夜那个情况她必定满背红纹,不好给外人瞧,对方竟愿意亲自照顾自己,水世澄梆硬的心登时软了,靠在一边默默承受这场酷刑。

    直到秦笙意犹未尽抹嘴,水世澄只想赶紧给她送走,主动开口道明缘由,“四族互不干涉,你不该知道我在这,突然到访与那从天而降的贼人无异,我无法信你。”

    秦笙的表情从平静到无以复加的震惊,当场暴怒,“这就是他残害四族的理由?就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缘由只会是那几个,可当确切结果摆在眼前,秦笙无法接受。

    看她如此愤恨,水世澄顾虑又消大半,“你不曾见过,怎知虚无缥缈?”

    她顿了顿,又道,“你我在世人眼中,同样是虚无缥缈的传说……没有证据,谁又能妄断真假。”

    总会有人心动。

    所谓隐居远离卷入皇权之争,更像保护凡人避免被她们之间争斗所累,以邡族为名,时刻谨记隔墙有耳,小心提防,怪不得啊,怪不得!

    梦魇再次重现,烈火中慷慨赴死的人影出现在眼前,长久以来的困惑迎刃而解,秦笙狠狠闭眼,堵住满眼水珠,“你对雪玉知晓多少。”

    “雪玉覆灭已久。”各地大巫每隔数年会联络一次,确定各地是否安好,北地许久没有回应,水世澄知道的也不多,“你问这个作甚?”

    “雪玉出了叛徒,囚禁全族割肉放血,混入食物探听百姓心声,如此搜寻我等踪迹。”秦笙额头青筋一突一突,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坠入深渊,“安心养病,我带你出去报仇!”

    水世澄顾不上震惊,生怕她不带自己急忙答道,“一言为定!在下水世澄。”

    “秦笙。”

    早前多有波折,提到复仇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握手言和,水世澄身体不好,说到这秦笙转身离去。

    来日方长。

    凌宴看她失魂落魄的,牵过人无声安抚。

    秦笙痛苦的捂住双眼,“她说我们遭难就是因为这身红纹,传闻四族合一方能寻得通天塔,返回上界。”

    所以各族才要天南海北,离得远远的,在这场尚未发生的战争中,黑水是最弱小的那个,水世澄确定成为继任者的那一刻就知晓了,反观自己,娘亲疼她,她可以无忧无虑,祭舞不知、秘辛不知、家族好多事她都是一知半解,除了能力在身,她并非合格的继任者,如果自己早早知晓,又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所以必败之时娘亲会那般果决,毫不犹豫泼油自焚,双亲承担了一切,若非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秦笙被自责淹没,眼泪顺指缝簌簌落下,“你信么?”

    她不想相信,可又忍不住去想,返回上界能不能让时光倒流改变过去?

    秦笙几近崩溃,从未哭的如此失态过,凌宴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搂住颤抖的人,秦笙的妈妈们真的……不自觉湿了眼眶。

    隐居大族种种特制真的很像修仙者,这个结果有迹可循,凌宴其实是信的,但这不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秦笙:我,一个好心的捡猫人。

    凌宴:你更像训猫高手。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舔毛.jpg)

    第487章捡个野人[VIP]

    信与不信、木已成舟, 伤害已经造成,不论缘由如何“合理”,凌宴都无法接受, 更何况那时秦笙还小,即便早早知晓原委, 她又能抵挡敌人大举进犯么?

    水世澄明明晓得,还是失败了,凌宴能理解秦笙自责的心情……她钻牛角尖了。

    整件事的残酷和血腥让人无法承受, 上次抱头痛哭的是凌宴,这次变成了秦笙, 不变的是她们总要一起舔舐伤口。

    熬了个大夜、又情绪崩溃秦笙哭的精神萎靡, 蔫巴巴的惹人心疼, 凌宴哄她睡下,枯坐半晌。

    支线的奖励到手了,很丰厚,可凌宴情绪还没从悲伤中挣脱出来,她不禁要问,“那通天塔, 上界是真的么?”

    系统沉默一瞬:【一切还需你自行查清。】

    它不会给她剧透的。

    事实胜于雄辩,雪玉百年积累, 即便秦笙和水世澄联手努力几十年也不是黑羽令的对手——不搞点外挂她们没有胜算。

    答案模棱两可,难道要她捧着从雪域宫抢来的那几张人皮去寻宝么?太反人性了,凌宴下不了这个手, 只道,“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系统很快回复, 【上面同意了你的请求,契约将不日送达。】

    “这就好。”凌宴吐出一口浊气, 躺在秦笙身边,默默将线索全部串联起来,归根究底,还是四族种种特征人为设计的痕迹太重了。

    将异宝融于四族骨血,但凡哪方起了心思都是无法想象的血雨腥风,总要忌惮彼此,摆明了不想让她们联合,总给人一种四族是被流放到这,想她们相互折磨的异样感。

    整件事就像顽劣少年玩弄人心的游戏,包括所谓的通天塔和上界,凌宴预感结果未必如愿……或许是另一个骗局,让摘得胜利果实的人大梦一场空也说不定。

    这样才更符合策划者的心性,可不过是她的猜测,结果尤未可知,目前还是将眼前的事办好。

    凌宴行事一贯如此,秦笙也不会长久消沉下去,一觉睡醒仿佛大梦一场,她很快打起精神,做她该做的事。

    走出帐篷,繁茂的野草堆积成山,露出民居的废墟,众人齐心协力割草,发号施令的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直起身子挥了挥手。

    夕阳给她身上撒下层淡金光芒,温和的笑脸饱含鼓励、安慰,秦笙顺利接受了她的心意,微笑挥手,去往水世澄的帐篷。

    里头弥漫着一股药味,休息半日,对方精神稍微养好了些,还有心情担心外面的动静,“她们是在收拾吗?”

    “是啊。”放任野草蔓延太不像话,毕竟是故居,总要留个念想。

    水世澄脸色难看,“这、那帮贼人每隔一阵子会回岛搜寻我的踪迹,让人发现……”要不还是赶紧跑吧。

    秦笙挑了挑眉,“船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水世澄试着分析,“西北西南,它们有很多船,似是商队顺路而来。”

    秦笙冷嗤,怪不得岸边就几个人守着,“我既然敢来就不怕黑羽令作祟,安心养你的病。”

    水世澄真不知秦笙哪来那么多自信,她就那么一艘船,寡不敌众啊,人家围上来撞一下就回不去了,岂不是直接完蛋?

    “呵。”秦笙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你不是试验过了,我那大船有那么容易沉吗?”

    差点把这事忘了,水世澄心口一哽,不情不愿承认了,“没有。”

    感觉跟秦笙聊天才是不利于她养病!

    “那就安心等着咯。”秦笙神情得意,安抚战战兢兢的小野猫,不对,这人比阿宴还大俩月,叫小野猫不合适,流浪猫还差不多,水世澄能力没得说,可惜脑子不大好,躲在水下造船,希望治好了不会淌哈喇子。

    事发时水世澄八岁,身材矮小钻进水渠逃走,她亲眼目睹了惨剧神志不清,给族人收敛了尸骨后大病一场,等情况好些也是策划复仇,可她那么小,光是这片海就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很多事没到学习的年纪,靠留下的残书典籍钻研,不仅无人教导、更要费心自己的吃穿用度,几次大病硬生生扛过来才活到现在,连信期都熬没了,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一晃眼竟是十八年了……

    “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秦笙给她简单介绍下自己的情况,水世澄越听越困惑,又好奇那大船的坚固,“这些年世道已经发展成这般模样了么?”鲜住腐

    “并非世道,唯我族尔。”秦笙骄傲宣布,掷地有声,“我已重建家族。”

    这声重建令水世澄眼眶泛红,“真,真的么?”

    “嗯,我夫人很厉害的,她帮了我好多。”秦笙目光坚定而深情。

    那天乾瞧着是个很温柔的人,能做到这般着实难得,得此良配,也算天大的幸事了,水世澄艳羡感叹,“原来你成婚了啊,恭喜。”

    秦笙甚是受用,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当时你下手遭殃的就是她!”

    哦,原是算账来了,水世澄笑容僵在脸上,也是明晃晃的警告……这么好的伴侣的是要看紧些。

    水世澄非常自觉,“是我固执己见,给二位赔罪了。”

    秦笙满意点头,“事出有因,赔罪就不必了,复仇的事已有眉目,痊愈后可以在家找个正经事做,对了,你会控水,那血呢?”

    水世澄:……

    听这意思早就给她安排好了?秦笙这人好生聪明,水世澄扶额闭眼,虚弱应下,“自是可以,不过不及……不及我娘本领高超。”

    控血事关人命,她有太多事要做,苦于饥饿疏于练习。

    秦笙勾了勾唇,“以后有的是机会,你总会精进的。”

    水世澄“嗯”了声,一脸病容礼貌“撵”走秦笙,再说下去她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秦笙窃笑离去,转而送来蛋羹赔她的芋头,这下把水世澄那点小牢骚全部堵住,开解自个心平气和接受秦笙的好意,不过她还有个小要求,“能给我吃口肉么,就一口。”

    她没病死,但快馋死了。

    “吃不了。”秦笙无情击碎她的幻想,凝思片刻,终是不忍,“改日给你弄个鸡汤。”

    秦笙说到做到,水世澄捧着碗热泪盈眶,除了鱼肉她有好些年没碰过别的肉了,虽然鸡骨炖的,可还是好香啊!

    鸡骨渣都被她嚼碎嗦干净了。

    流浪猫在好心人的精心照料下渐渐有所好转,水世澄下地走动之时,瞧见账外的空地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可惜只是废墟,往事不可追。

    能让家乡重见天日,她已经很满足了,了全一桩心事,水世澄郑重同在场众人道谢,正大光明的跪在族人坟前祭拜。

    秦笙远远观望,视线好似飘到更远的地方,也不知是过去、又或是未来,凌宴默默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只十指相扣。

    水世澄感觉身体好了许多,祭拜回来就是劝秦笙离开,“我知你不怕,可它们人多势众,没必要正面交锋,还是尽快回去为上。”

    悄悄的来,悄悄地走,谁也不知道。

    航行速度很快,可和流浪猫斗智斗勇费时间,不知不觉快俩个月,如今已是入夏蚊子好大一只,水世澄情况尚可,她们的确该回去了,还有个小人等着她们呢。

    “走吧。”打点行装、拔营归家!

    瞧见苍白虚弱的水世澄,工人们还有点失魂落魄,她们期盼的宝藏打水漂,变成……一个野人?

    一言难尽,心情非常复杂。

    秦笙稍微提点两句,看她的表情众人心里门清,立马表态,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家一清二楚,最后统一口径变成途中遇见海难,救了个渔女上来。

    涨潮时分鸣笛声起,在众人紧张期盼的目光中,大船如约靠岸,众人鱼贯上船。

    水世澄昂头望着船上冒出的黑烟,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敲了敲船板,咚咚咚,好嘛,真是铁船?!

    为了找自己真可谓煞费苦心!水世澄说不出话,心底却暖流汩汩,这世上怕是只有秦笙抱着善意惦记自己了。

    站在甲板上,海风拂过水世澄碎发飘扬,传承千年、养育她的故乡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一切都过去了,她即将开启新的篇章!

    “啊?这船的浆呢,什么,能自己动还这么快?”

    “啊?鱼生冰的就能吃了么,不对,冰哪来的?你们冰的鸡骨?”

    “啊?没有蜡烛怎么会亮呢?”

    水世澄很快发觉她的新篇章就是整天傻长着嘴问来问去,此时此刻,终于理解秦笙那句——并非世道,唯我族尔。这句话的重量。

    秦笙的家族怕是能称霸天下吧?!

    是她闭塞太久认知偏差了么,水世澄心里犯嘀咕,遥遥看去海上明月升,温柔的月光洒在海面波光粼粼,几个橘红马甲在深邃的海上鱼跃追逐,她们骑在海猪仔背上嬉笑玩闹。

    她有好久好久没听到这么欢喜的笑声了,煞是美妙,不知过去多久,下面的秦笙的召唤让水世澄回过神来,“世澄,帮我托着点她!”

    “啊?”就见一个大家伙浮出海面,水世澄当场惊掉下巴,“这、这不是鲸鱼吗?”

    然后水世澄就眼睁睁的看几人爬到鲸鱼背上,铲去那身令人头皮发麻的藤壶,鲸鱼转圈小心托着她们清理,“呼”地一声悠扬鲸叫响彻夜空,水柱朝天喷涌,人声尖叫欢呼,“哈哈哈,好玩好玩!这个好玩!”

    定睛细瞧,水柱顶端几个七扭八歪的人影,竟是让鲸鱼喷水喷到天上去了。

    你们南疆大巫这么会玩的吗?

    水世澄慌忙控水,一股股柔顺水花兜住砸下来的人,护着她们闹腾,这几个家伙怎么看也不像要称霸天下的模样。

    还是这样好些,水世澄默默想着。

    作者有话说:

    凌宴:好玩好玩!再来一次!

    秦笙微笑:……

    凌宴:别笑得那么瑟行么?

    秦笙:哈哈哈,分明是你想歪了。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洗澡.jpg)

    第488章新鲜热乎[VIP][作话锁]

    水世澄见缝插针举起手里的小匣子, 看画面透过小小的孔洞,按下按钮。

    微笑打工。

    许是那鲸鱼没了藤壶烦扰过于快活,竟引得许多鲸鱼前来“看热闹”, 好几条鲸鱼游来绕着她们打转求援。

    几人相互看看,眼底尽是尚未尽兴, 能做好事、还能有这奇遇简直求之不得,就连秦笙也是头一次体验,新奇的不得了。

    纷纷抹去脸上的水, “再来!”

    秦笙眨了眨眼,不禁失笑, 转而叮嘱鲸鱼莫要撒欢, 再引几条她们这宿不用做别的事了。

    铲藤壶特别解压, 凌宴很喜欢这个游戏,不美的是既是铲掉鲸鱼皮肤也会留下斑驳的痕迹,堪称密恐患者福音。

    顾景之闭眼猛铲,主打一个看不见就不闹心。

    她好可爱啊!沈青岚心底尖叫。

    铲下来的藤壶都丢到小船上,待会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当宵夜加餐!

    嗖的~被水柱冲至高处, 失重跌下,刺激!却是鲸鱼的杰作, 比跳楼机好玩多了,几个年轻人开心的嗷嗷叫,还记得船上帮她们兜底的病人, “世澄,矮的不用接!”

    还能体验一次跳海, 哈哈哈,太好玩了。

    水世澄满眼艳羡, 浅笑应下。

    人玩的很开心,鲸鱼大可爱们没了藤壶寄生也很高兴,这些庞然大物非常温柔,轻轻把小船顶到她们身边,送船上门。

    秦笙神秘笑笑,摸了个筐出来,凌宴惊喜伸头,难道大可爱告诉她们海底有宝藏?

    片刻,就见筐里多了一滩……浅黑的腥臭物,比腐烂海鲜还臭,呕!几人熏了个跟头,秦笙睁不开眼睛,一脸痛苦面具。

    所以老婆你拿筐就是给这帮大可爱当众接屎?!凌宴心态有一丝丝崩塌,快要昏过去了,可不对啊,秦笙做事总要缘由,再一细看大可爱中混了几条抹香鲸,她好像明白了。

    “这是龙涎香?”凌宴神情一言难尽。

    不愧是我的阿宴,还是你懂我!秦笙欣慰流泪,她眼睛好辣,可为什么这么臭啊!

    “这么臭能是龙涎香?!”沈青岚一脸我读书少你们不要骗我啊的惊恐,“阿宴你是不是被熏傻了?”

    顾景之努力平息疯狂蠕动的喉头,稳住身形,也不禁发问,“龙涎香怎会如此?”

    “龙涎香就是抹香鲸消化不良的分泌物,要海水冲刷好多年才会变成香料。”秦笙常年在陆地,不怎知晓海洋动物的习性,这个好多年还是保守了,自然条件下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形成,凌宴给大家科普了下,通俗点说就像洗面筋、再发酵。

    不过现在嘛,就是一坨新鲜热乎的……

    顾沈二人表情古怪,纷纷表示对金贵的龙涎香祛媚了,她们无福消受。

    大可爱的这份礼物其貌不扬,但可遇不可求,万分贵重,比黄金更甚,终究是非常难得的好东西,凌宴盘算着有没有空弄下。

    现代技术有法子加快龙涎香的过滤、皂化反应,不然这一筐礼物大概要传好几代才能发挥应有的价值,虽然便宜小崽的小崽子们问题不大,可自己享受不到很可惜啊!

    嗯,她和秦笙这么辛苦该好生享受,还是让小崽子们自己努力吧,这么定好了。

    秦笙缓过来些许,愤愤拍了拍大可爱算账,“它们也没说要好多年啊!”

    可鲸鱼又哪里知道自己不消化的东西被人类当成香料,各个委屈吐水。

    几人哈哈大笑,不小心吸了臭气不住干呕,相互嘲笑。

    这些新鲜出炉的珍贵龙涎香太臭了不能带上船,最终装到笼子里丢入海中,让船拖着走。

    秦笙出了大丑非常不爽,她决定找回场子来。龙涎香比海水轻,经常出现在海边,让鸟儿帮忙找一找还是可以的。

    这场狂欢以铲了半宿藤壶为结尾,把嗓子哈哈哑了不说,还有赶来的鲸鱼在排队,她们实在铲不动也玩不动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大可爱们顶船送她们回去,众人又饿又累腹中空空,着手准备宵夜。

    来自地狱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即便闻着很香,可模样着实糟糕,顾景之看见就浑身难受,沈青岚乐呵呵给她剥好才大着胆子用了些。

    人不可貌相不错,至于食物还是放过自己好了,花螺肉大紧实十分鲜美,半碗清汤面条下肚,畅快又舒服。

    水世澄海鲜一眼不看,只顾嗦面,还是粮食好吃啊,若非不好多食,她能把一锅吃光。

    周遭鲸鱼四散游荡,仿若在给大船护航。

    海风和笑声带走了海岛上的悲伤与苦痛,这么闹了闹,大家心情缓和不少。

    小阿云来换班了,凌宴顺手给她塞了些好吃的,和秦笙结伴离开驾驶室,没有上班苦哪来下班香。

    在夕阳的映照下,她们的小船被大船拖着走,手边鲸鱼冒出水面小心蹭了过来,偶尔还有海龟奋力追上她们求助,藤壶、渔网,顺手帮动物解决难题,干活累了就拿块板子划水踏浪,船速不快,主要是悠闲好玩。

    真让你们给玩明白了,这上上下下包括工人都是整天呲着牙花子乐而不失恭敬,人人用心,氛围格外融洽。

    身处这种环境,心情不由自主转好,水世澄提醒她们,“风暴快来了,不能再玩了,收拾东西吧。”

    众人纳闷,分明晴空万里无云,哪有像下雨的样子。

    夏季气温升高,容易形成风暴是有科学依据的,凌宴觉得有道理,秦笙也是认定水世澄经验丰富,俩人主打一个非常听劝,安排下去小心应对。

    “我大概感觉得到风眼在哪,我们可以避开,后续校准航向也并非难事。”水世澄在海图上比划一道大致线路,主动请缨,“养病无聊,让我找点事做可好?”

    风暴的破坏力无法估量,既然燃料非常充足,能避还是避开的好。

    和这船上的女人们一样,水世澄身弱而志不屈,努力学习试着融入。

    秦笙看了水世澄一眼,同意她进入驾驶室,“不可劳累,注意休息。”

    水世澄满口应下。

    果不其然,天刚黑不久,肉眼可见的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天空酝酿着令人胆寒的乌云,甲板全清,所有人回舱躲着。

    对秦笙来说,不过是卷起铺盖换个地界闹腾,凌宴被她抵在门板上。

    秦笙霸道壁咚,认真谈情说爱,“喜欢么?我们的蜜月。”

    如此契合的伴侣一起体验这般终身难忘的蜜月,凌宴深感幸运,唇角压不了一点,呲牙傻乐,“我好喜欢,但更喜欢你!”

    “六月初了,我们……”秦笙捏腔拿调,似是对她的表白不为所动,实际图谋更多。

    沉寂许久的欲念喷涌而出,凌宴招盘全收。

    瓢泼大雨彰显着自然的强大,充斥肆虐的野性,大船飘忽,秦笙某根神经被深深触动,狠狠撩动晶莹红润的小软糖,失了轻重。

    “嘶!你咬痛我了。”背后玻璃很凉,风暴又令人畏惧,凌宴十分紧张,即便疼痛也紧紧抱住秦笙不愿撒手。

    “那我轻些。”唇齿轻柔安抚。

    大船在海中飘荡,欲海沉浮,风浪放纵了有情人的喃呢吟唱。

    而雨过天晴豁然开朗,被雨后初阳包裹,更让秦笙陷入疯狂。

    这海景房当真妙计,风景不同滋味也各不相同,秦笙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撩弄着跟前光洁的后背,回味悠长。

    目光落在凌宴的睡颜,她睫毛好长,睡着的模样好乖,浑身上下没有她不喜欢的地方,秦笙贴上去深深吸了吸她的气息,一本满足。

    风暴期间没事做,要小心颠簸,这抱着抱着……估计某间隔壁的精彩有过之而无不及。

    勾起的唇角露出一个偷笑。

    为躲避风暴航线偏离,比来时晚了三日才顺利归港,船上、岸边两面人群欢呼雀跃,她们回家啦!

    头一次踏上陆地,水世澄心底飘忽不定,比遇见风暴还紧张,手脚都不知摆在哪好,四处打量,怕陆地猛兽将她叼走似得,直到她瞧见一个小姑娘在人怀里欢喜蹦跶,“娘,母亲!”

    然后那两个颇为闹腾的人大步冲上去将小人抱在怀里,满脸的慈爱溢出来了,“芷儿,可让娘好想。”

    “我也想你们啦!”小凌芷撇撇嘴,趴在双亲耳边嘀咕,“你们好慢啊,再不回来我要找鸟儿去寻了。”

    身边那么多人当眼珠子似得护着,小凌芷自是过的极好,面色红润十分健康,两个老母亲放下心来,每人一边克制着亲了亲小脸,小人很快被另一队劫走。

    “让姨姨看看瘦没瘦,有没有挑食。”沈青岚一把抱起小崽举高高,逗得小人哈哈大笑,“我没瘦!”

    水世澄瞳孔地震,她俩这么没正行的人孩子竟然这么大了?一时竟不敢相信。

    小凌芷很快注意到瘦巴巴的陌生面孔,一看就感觉到对方身体抱恙,这就是双亲要找的人。

    “新姨姨好~”小人哒哒上前好奇打量。

    小姑娘粉琢玉砌,五官带着双亲的痕迹,非常相像,充满善意又大方,这是她们生命的延续,也是南疆一族未来的希望。

    多年再次遇见小孩子,水世澄不知应对十分局促,“你,你好,我姓水。”

    “水姨姨呀。”小凌芷露出一个笑,“欢迎你来~”

    水世澄吱吱唔唔,手快搓冒烟了,凌宴抱走崽子打圆场,“一路劳顿姨姨还病着,先去安置了。”

    小凌芷点点头,“好哦。”

    身子一扭,趴在凌宴肩头拱啊拱,“母亲我作业写好啦,你快去看看!”

    急切的不行。

    凌宴还记得自己画的大饼,“走咯!”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码头去往据点,水世澄回头再次望向苍茫无际的大海,收起满目眷恋咬唇跟上。

    这次……应该能顺利迎接她的新篇章了吧。

    作者有话说:

    [锁]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第489章原地失忆[VIP]

    离开湿润的海风和洞穴, 拥抱干燥的陆地和房屋,变化天差地别,水世澄适应的很好, 偶尔出来遛弯总能瞧见小姑娘脖子上挎着小匣子,蹦蹦跳跳到处张望景色, 按完按钮摇手柄,看样子比自个还熟练。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水世澄很是疑惑, 躲在墙壁后看了看小姑娘,缩回脑袋, 转身遵从医嘱活动身子。

    咔嚓, 手柄摇啊摇。

    这个水姨姨有点害羞呢, 不好吓到她,小凌芷笑眯眯溜走。

    屋内,三份作业落到浑身心眼子的大人手里检查,顾景之不吝表扬,“作业无一错漏,字也大有进步, 听闻芷儿得空抄书习字,甚是勤奋啊。”

    超额完成任务, 俩老母亲颇为骄傲,比自个被表扬还高兴。

    大海是很新鲜,新鲜劲儿过了, 也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小崽勤奋刻苦、聪慧伶俐, 自律且早熟,秦笙自己小时候也这般, 晓得肩负整个家族的责任,算遗传。

    工整的字迹间对笔画把控日渐熟练,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凌宴稍微谦虚了下,“她啊,古灵精怪的,一门心思想要奖励,可不是好生努力。”

    秦笙抿唇偷笑,给了相机还有胶卷可以钓崽,嘻,她已经能遇见到芷儿被拿捏的一生。

    “那也要能管住自己才行啊。”聪明的孩子多了去,也没见都成栋梁之才,沈青岚为小孩鸣不平,用力夸夸,“要我说啊,咱小芷儿有大出息!”

    顾景之深以为然,这人呐,光有聪慧远远不够,要勤奋自律,不过还得有个好心境才行,“略作表扬即可,平日莫这般夸大其词,轻信此言不再努力,变得高傲自大便不好了。”

    书院里这样的学子不是没有,走了歪路甚是可惜,要引以为戒。

    夸孩子也要讲究方式,众人将这番叮嘱牢牢记在心底。

    检查完作业,她们的假期也彻底结束,该工作了,众人视线纷纷落在桌面摆满的各种信笺上,报告一箩筐,一时处理不完,凌宴厚颜抓秀才打工。

    顾景之浅笑应下,这活和沈青岚专业不符,“我去跟小芷儿玩会。”脚底抹油开溜。

    家里有张娴坐镇,耕作、各项工程稳步推进,下水管的铺设工作初见成效,顺带村里的路也开始修整,一如凌宴规划的那般,过程十分顺利。

    选中扶持的女子各有所获,这些人很聪明、能力也不错,顺杆猛猛往上爬,只打算脱离家族的还在酝酿计划,这个急不来。

    时间会告诉她们答案。

    各地据点的建设和扩张还在继续,按照约定,春耕后,萧王以便于驰援、保护边民为由安排劳役修路,这条路由南至北直达漠北,镖局也随之开启新的商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消息落在纸面容易整理,只鸟儿不便记录输给了人类,一锅粥似得瓜排队等着,有苏南风的通讯网,还有些黑羽令的动向。

    秦笙单手托腮,听窗外鸟儿嘎嘎,落笔记录。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朝廷的党争已经发展到令人骇然的地步,身居高位,手里未必全然干净,官员相互检举倾轧,而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包括但不限于造谣栽赃,极尽下作,牵连大批官员,丢了性命的更不在少数。

    和平阳的郡守郡尉揪头发打架如出一辙。

    可那不是平阳,是京都长安啊,是整个国家的政治核心!龙椅上的那位左给巴掌、右给大棒,制衡二宫势力,以此维持平衡。

    人心惶惶。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这里面绝对不止太子和六皇子在斗,必定有其他人推波助澜,比如因谶语受累的大皇子、又比如备受忽视的四皇女,这两人会甘心认输么?

    不会。

    更遑论这里面绝对有苏南风的手笔,萧王也是其中之一。

    党争开了这个头,想停都停不下来……会把整个国家推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皇子用度向太子看齐,把太子架在火上烤,假若他顺利登基,六皇子焉有命在?既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那就总要有所区分,这样既要又要,不出事才怪了。

    凌宴真的不理解,“既然这么喜欢六皇子,当初为何不立他为太子。”

    让无能的君主执政和争斗后两败俱伤,竟不知哪个危害更大。

    养死士偷盗赃款都擦不干净屁股,六皇子能当太子那大卫才是真的日落西山,读圣贤书选出的官员,一个个罗织党羽、趋炎附势,何其可笑。

    顾景之冷哼,“六皇子难当大用,那位怕是老糊涂了,郡守郡尉仅仅罚俸了事还能回来继续做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呵,那两位钦差大人早早失势,不曾想竟因祸得福了。”

    凌宴不置可否,朝廷已然在巨大草台班子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留下几位肱股之臣……“只能说天命如此。”

    萧王既是天命所归!

    几人默契一笑,说到萧王,顾景之舒展的眉头再度蹙起,“她和苏小姐几次送信问你归期。”

    秦笙顺势抬头补充缘由,“成功抵御匈奴的风声传了出去,朝廷将信将疑,起了给她指婚的风声。”

    凌宴脑子一懵,“指婚?”

    “是啊。”秦笙叹了口气,“一时没能落定,想来也糊弄不了多久,阿淼年岁不小,是该成家了。”

    她像萧王这般年纪之时,芷儿已经不小了,萧王一直装病也有不想身边多个眼线的心思在里面,可岁数大了,拖着不是法子,总要成亲的。

    “苏南风备了几个人选,只是阿淼不喜,俩人僵持互不相让。”说到这,秦笙看了眼纸上的记录,“啧,这里面还有个熟面孔,你们都认识。”

    都认识?她们认识的人里未婚的可不多。

    顾景之登时反应过来,“可是荀小姐?”

    “是她。”秦笙点了点头,顾景之疑惑追问,“可以荀小姐家世……配阿淼实属高攀,苏小姐怎会安排她来。”

    “荀大人出身寒门不假,可她终究姓荀,认真查算起来祖上也是世家大族,攀得上。”秦笙脸色有点冷淡,这口瓜味道一般,她吃不进去,“反正阿淼都不喜欢,选谁也不可知。”

    话虽如此,可大家心里都有数,盲婚哑嫁,结果很可能是矬子里拔大个,选个熟悉的,至于被她放在心里的那个……

    堂堂王爷如何娶道士进门,往后再进一步又如何昭告天下?说出去都匪夷所思,姨侄俩吵翻了天,破天荒冷战上了,来信催问大抵有希望凌宴说和的心思。

    就是能自由恋爱的现代,联姻也要讲究门当户对,享受家族的便利就要履行义务,更别说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哪能做得了主。

    凌宴一个头两个大,“还是等见面再谈吧。”

    真是无语,都没法指责苏南风是封建社会的大家长,萧王和公孙照八字没一撇,连个恋爱都没谈,她拿啥劝苏南风?用命么?笑死,苏南风那人只会让她死前把各种配方交出来。

    退一万步讲,即便苏南风心软能过这道坎,萧王也要向朝廷请旨才能完婚,这门不当户不对,那狗皇帝便是再用下作手段琢磨她,也不会拿婚嫁打皇室宗亲的脸。

    萧王不可能和道士成亲,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一丝一毫都没有!

    面谈就是托词,凌宴嘀嘀咕咕,她能有啥法子啊,这不是为难人嘛。

    “不说那些咯,怪闹心的。”好不容易鼓捣成几对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秦笙不想吃苦瓜,赶紧换个话题,“近来大将军赵江河不大安分,也不知接到什么命令了,不过世澄所说海岛之西南西北航线的北面港口想必与其有关,多方汇总下来,应该能摸清雪玉宫在哪片地界了。”

    凌宴无声叹息,这个消息比刚才那个还沉重,可以说无效岔开话题。

    可自己老婆还能怎么办,听她的呗。

    事务越来越多,抓秀才打工报告也没看完,放羊两个月,凌宴心上长草,起了个大早,她趴在书桌上哼哼唧唧,一点不想干活。

    在她的哀怨心声中,秦笙满眼笑意飘然而至,桌上多了些精致木匣,搭眼一瞧,竟亮闪闪的。

    是熟悉的竹林猫猫!凌宴咧嘴一笑,还有一个小匣子,是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

    她总算知道为啥有买椟还珠的典故了,这样的匣子她也喜欢啊!

    凌宴稀罕巴巴的,指尖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惊喜抬头,“我的生日礼物吗?这,这什么做的啊,真好看!”

    又是一年六月初九,大好的日子,阿宴的生辰她不会忘的,早就让人准备了。

    秦笙骄矜昂头,匣子有什么好激动的,定是哄自己,可她就喜欢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勾着凌宴脖颈,秦笙顺势坐到她腿上抱个满怀,“是螺钿,鲍壳磨成薄片,嵌进去的,海边常以此做装饰,你来这么长时间没注意?”

    凌宴一本正经,“我光顾着忙了,后来整天在船上,没时间出去玩啊。”

    她是真没见过。

    “那我们返程的时候去城里逛逛。”乖乖的好宝宝得到香吻奖励,秦笙笑了笑,“打开瞧瞧?”

    “好!”这么华贵的匣子,凌宴下意识感觉里面装的是珠宝之类,可匣子里竟躺着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难不成里头是翡翠原石什么的。

    一脸财迷像,秦笙捏了捏她的脸颊,也不跟她卖关子,“还记得吗,龙涎香,我想以此为你庆祝生辰。”

    就是那个……差点把她们都熏吐的龙涎香?凌宴笑容僵在脸上,心情还真是有些复杂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秦笙噗嗤笑出声来,“也不闻闻哪里臭了,这是净化好的。”

    鼻尖耸动,凌宴眨巴眼睛,“嘶,真不臭唉,你早想好送我这个了?”

    “是啊。”海里最珍贵的大抵就是这个了,谁道新鲜的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害她算盘珠子全飞了,秦笙按下小哀怨,拉过她的指尖轻轻搓了搓,“摸摸看。”

    很快,类似麝香的气息隐隐荡开,香气暖暖的,就是石头散发出来,给人种非同凡响的感觉。

    的确是香的,天呐,大可爱的毛团真的变成香料了,让人心情非常微妙。

    凌宴瞪大眼睛左摸右摸,不停嗅嗅,“好神奇啊。”

    看她新奇摆弄的模样,秦笙不禁勾起唇角,这经过百年冲刷的异宝,才是她的阿宴该享有的珍宝。

    可以制药、制香,嗯,还能壮阳,当然算珍宝了。

    至于船上拖着的那块半成品……秦笙只想请她原地失忆。

    作者有话说:

    秦笙:最近瑟多了,给你补一补。

    凌宴:?你再这样作话也要锁了。

    三轮车夫:我没什么想说的(xch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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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0章累就对了[VIP]

    另一样礼物也和龙涎香有关, 是香水。

    分居之时某人在信上呜呼念叨想念她的味道,秦笙自然投其所好,和制香工坊的姑娘们一起研究调配出来, 融入龙涎香稳固香气。

    小小一瓶晶莹剔透,已有现代香水的模样, 幽幽冷香清新微甜,一闻到就会想起秦笙,又不全然相同, 不会显得太孟浪,简直送到凌宴心坎里去了。

    一直以来她们生辰、年节总是互送礼物, 还得算上小崽那份, 次次不重样难度可谓不小, 看来目前还没达到秦笙的瓶颈,凌宴欢喜收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凌宴仔细收好礼物,搂住跟前的腰身,“等忙完了,晚上我给你弄个好吃的!”

    秦笙手心向上, 大方讨要,“可我现在就想吃你的生日蛋糕。”

    她简直不要太好懂, 凌宴哈哈大笑,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摸出个抹茶慕斯,“呐, 给你开的小灶。”

    “味道不错唉。”秦笙心满意足靠在她旁边,一边享受, 一边处理积压事务。

    腕处指针嘀嗒。

    夕阳映照将影子拉的好长,其中一条长到夸张, 一家三口漫步海滩,小凌芷走累了坐在凌宴肩头,“我饿啦。”

    不知何时成年的淡黄小狗跟在后面撒欢追逐。

    夹子提桶装备齐全,这次的目标是皮皮虾,可惜错过时节没那般肥美,凌宴自个掏兜悄悄补上,秦笙笑而不语。

    赶海所得的“大自然馈赠”顺利下锅。

    皮皮虾在油锅里噼里啪啦,一大一小守在门口,已然做好偷吃的准备,撒好椒盐出锅,小凌芷漏风小牙露在外面,乐得合不拢嘴,“好吃呀娘,快吃!”

    廖十娘亲手带的徒弟过来为她精心准备餐食,还整天像个小馋猫,怪好笑的。

    水世澄对海鲜半点兴趣都没有,闷头喝粥。

    海边的美妙生活临近倒计时,码头的下一步建设提上章程,大船也安置妥当,她们该回村儿了。

    行装特产打包上车,各种鱼虾干货让车队充斥着大海的气息,一行人浩浩荡荡满载而归。

    队伍里有孩子和病人,返程速度放缓,小凌芷一身威武骑装,小狗兜在胸前,挨个蹭大人的马徐行。

    水世澄窝在车里养病,出发没多久就吐得昏天暗地,这家伙不晕船,但晕车,被迫多吃晕车药还止不住,眼看愈发憔悴萎靡,只得让她老牛拉车,慢慢跟在后面。

    让她一个人回去不行,在据点等又太无趣了,秦笙理所应当的带夫人孩子逛街,体会各地风俗民情。

    海边城镇集市的贝壳琳琅满目十分漂亮,这种装饰品非常便宜,模样不好的可用作生石灰的原料,几文钱能买一筐,随处可见。

    店铺没那么多匣子卖,让家里的木工自己做更方便些,不过女儿勤勉的奖赏不能拖,秦笙带小人去挑盒子,“可以装照片,还有你捡的石头。”

    打小就是财迷,跟阿宴一样超喜欢捡破烂,石头也要带回去,虽然挺好看的吧,秦笙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凌芷对亮闪闪的物件没有抵抗能力,“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娘,姐妹们可以有嘛?”

    “当然可以,表现好人人都有。”秦笙撸了把女儿后脑勺,她们是族长,给族人置办物件责无旁贷,这个标准不会严苛了去,努力就有,“回去让人打些铜锁,匣子保管各自财物,多长些见识,免得往后让人骗了,你说如何?”

    “嘿,这个主意好!”小凌芷光顾着开心,没瞧见娘亲揶揄的视线。

    精准阴阳。

    凌宴:……

    跟在后头帮忙搬匣子的秦霜等人听闻此事忙不迭谢恩,雨晴探出头来,“东家,我俩有份没。”

    秦笙逗她,“芷儿的姐妹有份,你说你有没有。”

    “我是芷儿的雨晴姨姨呢!当然有啦!”雨晴骄傲嬉笑,快步把贝壳搬上车,仿佛只要跑了拒绝就追不上她。

    小凌芷一蹦好高,“好耶!那我多要两个好不好!”

    “当然。”抱着女儿挑选,秦笙意有所指的看了凌宴一眼,“看吧,得多出来见见世面!”

    凌宴无语又好笑,“那就劳烦夫人带我了。”

    秦笙笑眯眯领她逛街,许是凌宴眉眼温和,一心扑在老婆孩子身上,全无天乾高傲做派,行人总有异样的目光,似是把她当成了入赘天乾,沈青岚也没能幸免。

    沈青岚骄傲挺胸:我入赘我骄傲!你们想入赘还没得入呢!笑死。

    顾景之那点顾虑顷刻消散,和秦笙负责忍笑。

    凌宴懒得在意这些,她和秦笙的关系跟入赘这个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这不妨碍她自我打趣,“看来我在这不太出名。”

    以她生祠的“丰功伟绩”,要是认得就不会觉得是入赘,该是大逆不道了。

    秦笙瞬间明了,露出一个坏坏的笑,矫揉造作道,“大人~想出名么,我有法子。”

    凌宴暗中捏了捏她肚子上的软肉,“又憋什么坏水了?”她老婆这满肚子坏水简直能淬出毒来!

    “把旗子升起来不就认识你了。”秦笙笑得无辜。

    说的是那山水旗,露出来都认识她们……就没法安生逛街了。

    凌宴捂住荷包,一副狗腿模样,“那我还是乖乖当入赘天乾吧。”

    秦笙笑得花枝乱颤。

    夏日街道人来人往,委实有许多新奇吃食物件,大小两个土包子开了眼界。

    “好大的鱿鱼哇!”

    “那是什么骨头,也好大一片。”

    “乌贼骨。”海边百姓时常用来烧汤,磨粉冲水喝也是极好的,产地最是便宜,秦笙挑了些优质的入药。

    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寻,不知在找些什么,心不在焉的,凌宴好奇问道,“怎了?”

    “找找有没有得佝偻病的,顺手试个药。”秦笙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几颗胶囊。

    这是鱼肝油胶囊(简陋版),油脂需得隔绝空气保存,海边搜集制作的鱼肝油只用蜂蜡密封,以目前的水平,针管抽出些许再注入淀粉胶囊中扣好,保存个几天时间还是没问题的,试验也没啥风险。

    凌宴心下了然,“我帮你找。”

    “看那些小乞丐便是,找大人要暴露身份,怪麻烦的。”余光身旁的侧脸格外认真,她一直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秦笙心底软成一片,柔声叮嘱道,“我给苏南风回信告诉她要晚些回去,答应我的你都做到了,这点小事轻松些好不好,累到你我可是会心疼的,嗯?”

    找到水世澄,剩下的交给自己就可以了。

    凌宴定定看了她一会,“好吧~”

    顺路行善积德,让据点查看后续治疗效果。

    逛街的结果就是行李越来越多,书册一车车,都是顾景之搜集的古籍游记。

    车内书声朗朗,顾景之张口既是大段文章,小凌芷认真听讲,几个文盲硬着头皮争做表率,被迫学习。

    声音传了很远,尽数落到闭眼倾听的病人耳中。

    一路走走停停,也算太平,渡过了一个美好暑假的人们终于回到丰香村,熟悉的山风袭来,可谓神清气爽。

    水世澄四处打量即将生活的村落,路面整齐屋舍俨然,第一印象很好,再一远眺,远处大坑延绵,她的兴奋喜悦僵在脸上,“那是战壕么,防、防匈奴的?”

    她听说北地最危险的就是匈奴,远离随处可见的水源,水世澄身体又不好,没啥安全感难免焦虑。

    众人抿唇轻笑,“不必担心,家里很安全。”

    “那是在弄下水道,待身体好些带你除去参观,先回屋休息吧。”秦笙将她迎进家门,水世澄暂时安置在屋前的房间,方便照料。

    众人各自散去,大门推开,物件各自入库,小枣糕见到分开许久的伙伴,亲昵贴上去抢人家的草吃,气得小驴顶它。

    家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清爽,秦笙离家时安置的很好,凌宴懒腰哈欠一条龙,“呜额,我要洗完澡再睡,你俩来不来?”

    “来!”母女俩拥了上去,灰扑扑的小狗蹦蹦跳跳,一直不着家的猫儿终于晓得回来迎接主人,绕在她们脚边贱声贱气咩咩叫。

    洗澡间门口的小脚印还清晰可见,而留下印迹的小人长大好多,“我来给娘擦背!”

    回归平淡日常,心也跟着落定了,可隔壁还有个大/麻烦等着自己,凌宴看向客房的眼中忧色遍布。

    她们刚刚见过苏南风了,对方只愿退一步,事成之后送阿淼心尖上的人入宫,也就是做妃嫔,不论先前什么身份她都能安排好,除此之外,苏南风态度明确且坚决,当下决不能让朝廷指婚安插眼线,一切为大业考量。

    按理来说理应如此。

    可人是有感情的生物,凌宴不是会被权势裹挟的人,她左右两难,想了许久仍不知该如何劝说。

    秦笙出来拿东西就瞧见她在当木桩,瞟了眼高墙,“要不要打个赌?”

    “阿淼一定会来,你想跟我赌什么?”凌宴不解。

    “我当然晓得她要来。”秦笙老神在在,“可公孙照又会不会来说此事呢?”

    凌宴一怔,“我觉得不会。”

    她俩没那么亲密。

    “那就赌这个吧。”秦笙凑了上去,无法入耳的赌注让凌宴老脸一红,“依你就是,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我是会耍赖的人嘛。”秦笙玩味一笑,取了梳子去给女儿洗澡。

    凌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不成这野山参打了小抄,早知道俩人发生了什么,搁着故意挖陷阱等自己跳?可她那么忙,不至于连隔壁的瓜也要吃吧。

    将信将疑洗完澡,这么一打岔,凌宴也忘了怎么应对阿淼。

    头次享受自家一看就很贵的白玉大床,沁人心脾的凉意消去夏日热浪,穷鬼发出舒适的叹慰——有钱真好啊!

    小凌芷窝在双亲中间美美睡了一觉。

    凌宴醒来就惦记秦笙跟她打赌的事,手头搓着冰粉,门口一有动静定要张望,可第一个过来拜访的不是萧王、更不是公孙照,而是她们前来汇报的大管事张娴。

    “好久不见,看样子二位旅途顺利,恭喜恭喜。”张娴笑着同她们打招呼,自打成婚后她愈发端庄持重,这身气质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人信。

    成家对古人的意义非同小可。

    “同喜,过阵子给你和小白放大假,也可去海边玩一玩,跟村里很不一样呢。”凌宴习惯给张娴放假补偿,新婚蜜月更不能少了。

    正要去给她拿礼物,就看秦笙打量张娴好一会,忽然问道,“近来身体可有不适?”

    她一个大夫这么问,俩人心里具是咯噔一声。

    张娴吓得脸都白了,深吸一口气镇定道,“感觉疲累了些,并无其他不适,笙姐这般问……可是看出了什么?”

    “累就对了。”秦笙俏皮眨眼,“我给你搭个脉吧。”

    作者有话说:

    秦笙:羡慕嫉妒恨咯!

    凌宴:&(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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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1章喜事一桩[VIP]

    这般调笑, 若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凌宴下意识抠腰带猫爪,看秦笙笑眯眯得出结论,“约莫快三个月了, 恭喜啊!”

    张娴拢着小腹,不敢相信一个小生命正在体内安家落户, 过年加大婚,那两个月吃食甚是丰盛,她们平日两餐皆在食堂解决, 小白怕她吃不够,时常给她弄个零嘴宵夜什么的, “我, 我还以为自己吃胖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 疲累也没往这方面想。

    小白要跟工程整日跑东跑西,若有身子一个没注意就麻烦了,张娴在工坊坐镇想对轻松些,故而她们商议决定由她孕育子嗣。

    话虽如此,俩人也没打算强求,一切随缘, 成婚才将将四月,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想到这, 张娴羞得满脸通红。

    人之常情,大夫最是了解,秦笙笑了笑, “无妨,现在晓得也不晚, 该给孩子母亲报喜咯。”

    凌宴扬起一个笑脸,郑重贺喜, 秦笙一眼识破她家阿宴的伪装……也不能说她不高兴,只是忧虑多过欣喜。

    秦笙大概知晓缘由,便没吭声,转头和张娴说起要制备的物件,细心叮咛,“夏日最是辛苦,万万不可贪凉,正好我让香坊弄些爽身粉,别起了痱子。”

    不多时,白若初上气不接下气跑回来,小心扑在张娴腿边,满眼星光,“真的嘛,我要当母亲了?”

    嘴角咧成飞饼。

    张娴端坐着,同白若初一样激动,“是,笙姐亲自给看的,哪能有假。”

    “我们有孩子啦!”方才羡慕王易媳妇有了身子,转眼间自己的也有了,白若初手都不知放哪好,张娴搂着她肩膀,眉目含情,“当母亲的人了不许哭鼻子,丢不丢人啊。”

    声声娇嗔听得白若初眼泪噼里啪啦,哭的更凶,却嘴硬道,“我,我这是喜极而泣!”

    正果修来不易,有情人迎来属于她们爱情的结晶,让人如何不喜,白若初趴在张娴腿上呜呜流泪,张娴撸了撸她的脑袋,如出一辙的开心。

    这一幕委实动人。

    而有人却视作洪水猛兽,秦笙无声叹气,微笑提点,“月份还小,平日里仔细着些,切莫劳累,工坊的事我会安排旁人与你分忧,半年假期供你生产,正好临盆在冬日时分小白放大假,有空照顾,那时我和阿宴也在家,你们尽管放心。”

    生产是道鬼门关,孕期反应亦是因人而异,秦笙假期给的非常充裕,工资方面减半,这个窟窿会有其他方面补上,张娴小白虽不在她们的族谱上,但一直以来恪尽职守,这样的同伴秦笙定要保驾护航,免除后顾之忧。

    往后家中有人生育,也是这么个规章制度。

    “多谢笙姐照拂。”待遇优渥至极,俩人感激涕零,白若初哆嗦嘴唇询问孕妇注意事项,秦笙边说她边记,那叫一个认真,“目前无甚反应,莫要激烈运动,少食生冷刺激的还有腌制品,其余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过量即可,保持心情舒畅。”

    白若初连声应下,欢欢喜喜扶起自家夫人,这副殷勤模样惹得张娴又羞又臊,蹭饭计划失败,却收获了女儿的喜讯……“还看不出来呢你护什么,回去了。”

    “这就回,笙姐我俩先回了,明日再来拜访。”白若初赔笑跟在自家夫人身侧,二人开心又别扭地回了她们的小窝。

    想必这个女孩子应该也会想她的芷儿一样,在双亲的爱护下平安健康,秦笙心想着,视线落到寡言的某人身上,“你不开心么?”

    以张白二人的年纪,在村里算晚育的,的确喜事一桩。

    “你这话问的奇怪。”人家有孩子她开不开心要紧么?凌宴嘀嘀咕咕,“搞的好像与我有关系似得。”

    她心虚,恨不得把话题岔到天边去,秦笙一眼识破,她就是故意的,才不管凌宴打岔,“忠心能干的大管事怀有身孕,怎么与我们无关了,每每与生育相关,我总瞧你忧心多过欣喜,我不信你没心事,说说呗。”

    家中牲畜延迟孕育以保护母体,若非要猫猫狗狗繁衍看家护院,它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绝育,更别说她们的避孕针补的有多勤了,简直滴水不漏,秦笙真怕解决完黑羽令还这样一点机会不给,搞的女儿投胎无门。

    太明显了,先前不提是时机不对,现在总要有所准备,不能再让她躲下去。

    “我能有什么心事。”凌宴还想糊弄,秦笙贴到跟前捏着她下巴,神情认真,“你不乖?”

    凌宴默了默,眼看瞒不下去,“我……我就是承受不起。”

    世人常视多子为福,凌宴大概是那个异类,人们欣喜新生命的到来,歌颂生产母爱的伟大,可真正的苦楚比抹布还见不得光,抹布还能晒太阳杀菌呢,有些事愣是瞒得死死的,讳莫如深。

    但凌宴见过妈妈孕育三个子女的后遗症,也亲眼见证了嫂子孕育小侄女的辛苦,她们真心喜欢孩子,乐得付出。

    可她是个很自私的人,唯一的心愿是自己健康平安,凌宴也自认承担不起生育的重担,哪怕现代都有人因此丧病,更何况如今她无法接受秦笙步入险境,生育既是险境。

    她打心眼里不乐意,可惜人生不会事事如意,这是她作为秦笙伴侣的责任和义务,逃不开。

    嘴上答应以后要崽,从她全无准备这点就能看出来,实际完全抱着能拖就拖的心态,压根不思考这个问题。

    秦笙哪能不知,“哦~你是怕我一命……”

    话说一半,凌宴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半句都不行!”

    急红了眼,甚是霸道。

    秦笙亲了亲她温热的手心,“我不会为了后代不顾性命,别忘了我是坤泽,恢复能力很强,即便不是坤泽,有我的医术和世澄,你所忧心的都不会发生。”

    指尖轻轻扶上那双怜爱又恼怒的眉眼,秦笙嗓音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剩下的代价,我想我可以承受。”

    你能承受不代表我舍得!凌宴破天荒的烦躁起来,“已经答应你了啊,我又没说不生!”

    “是答应了,可你并不情愿,我不想勉强你。”秦笙拍背顺毛,眼底情真意切,“我更希望你真心实意迎接我们的孩子,你明白么。”

    我们的孩子……温软的话语登时戳破凌宴心底那点恼火,“哎……”

    她当然明白,她们不生,压力全在小崽身上,家大业大,小崽和明晃晃的靶子似得,可孩子多了又要好好教养,万万不能姐妹反目,种种后果她们无法承受。

    光想想就头疼,凌宴捂脸,“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好啊,我都等你~”哭着喊着跟我要崽子?秦笙狡黠一笑,“晚些时候跟我挑些补品给张娴送去可行。”

    凌宴哪能说不行,鼻孔哼气。

    秦笙吧唧亲了她一口,日子长着点到为止,给人说烦更抗拒就不好了,“我去取冰来。”

    凌宴继续搓自个冰粉,动作委实称不上轻柔,暗戳戳发泄幽怨,长长吐气嘴巴咕噜,像个不开心的顽童。

    谁

    不得不承认秦笙说得对,心甘情愿很必要,不然她端水大师的英明定要毁于一旦,对她们都不好。

    其实仔细想想,在这样一个abo的世界能拥有属于她们的孩子已经非常非常幸运了,加上水世澄那么逆天的能力,能避免许多意外,既然老婆想要,那她也可以……想她所想?

    她和野山参的二崽,会和小崽一样嘛?凌宴不知道。

    可惜不能自己来生,罢了罢了慢慢来吧,大致盘算一番,凌宴心里有了数,眼下总要助张娴平安生产,过阵子得上山打铁去咯。

    接下来,估摸阿淼要上门。

    然而当晚饭前夕,公孙照出现在门口前来汇报化学站近况的时候,明明她兴高采烈,凌宴却有种自己即将输掉赌注的不妙预感。

    “你说的尼龙我弄出来了,非常耐磨,对纺织大有裨益,要再过一段时间才好大规模生产。”公孙照精于此道又乐得钻研,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小阿云回来了吧,橡胶的加工车间有消息没?”

    凌宴一一作答,公孙照侃侃而谈,顺便在家蹭了饭,捧着冰粉赞不绝口,“不是食堂不好吃,总觉还是你这的饭菜更为可口。”

    “喜欢就常来咯。”秦笙笑意温婉,小凌芷不住点头,“是呀。”

    公孙照笑而不语。

    要知道这并非重口腹之欲的人,她不对劲。秦笙对凌宴使了个眼色,带女儿出去遛弯消食。

    凌宴头皮发麻,先是说及黑水洋的航线,又道明赵江河的古怪,一通东拉西扯,直到天黑阿淼还没有动静。

    “按例,今日你要见管事,明日才会见客,她不会来的。”公孙照唇角微扬,“苏小姐应该找上你了,你知道了对么。”

    凌宴沉默半晌,“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公孙照抿了口清茶,幽幽开口,“我这一派可婚配,成婚上表九天、下鸣地府,违背婚誓三界除名,这并非危言耸听,她的身份注定了我们不合适……”

    各方各面都不合适,公孙照停顿一瞬,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我想让她知难而退,莫要因小失大。”

    凌宴眉头紧蹙,似是对不合适三字有些异议,“这话你该跟她说才是。”

    她向来不喜欢掺合感情的事,更何况这种拒绝人的,她才不要当传话筒。

    “我说了,可她执意坚持。”不知怎的忽然跟着了魔似得,公孙照也很无奈,“她和苏小姐闹得非常不愉快,如今也只有你的话她能听进去了,有劳阿宴姐费心叮咛,大卫万万不可错失明君。”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雷云翻涌。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真的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让我哭着闹着跟你要崽子?

    秦笙:凭你爱我把持不住自己?

    凌宴:亏你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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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2章她的信仰[VIP]

    凌宴一把抓住公孙照嗖的躲到屋里, 生怕遭遇雷击,这家伙有多倒霉她是知道的。

    公孙照:……

    不对,这不是泄露天机, 是要下雨了,秦笙还没回家, 凌宴急急忙忙找伞,“我先去接她娘俩,咱俩待会再说?”

    “不必, 我说的很明白,就不叨扰了。”这才是她所期盼的婚后生活, 公孙照无奈中透漏着一丝艳羡, 光靠喜欢如何相伴余生?这件事, 是萧王任性了。

    言罢,公孙照负手离去,山风呼呼,吹得她身上石青短袍飘逸洒脱,至于人有没有那么洒脱就不得而知了。

    “啧。”这倒霉孩子说完就跑,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凌宴撇了撇嘴,去接老婆孩子回家。

    这场赌注是她输了, 输的心不甘情不愿,乃至莫名其妙,隔日等始作俑者找上门来, 看她憔悴神伤,心软如凌宴也不好指责, “你这又是何苦。”

    好不容易跟苏南风关系缓和,眨眼功夫大吵一架……

    其中纵有百般不合适, 可说一千道一万,喜欢一个人本身没有错。

    只是公孙照的情况太特殊了,特殊到连苏南风愿意退让的那步都无法达成,公孙照不可能做妾室,表面做样子那种都不行,一上来就是最高难度,且只有一种通关方式,苏南风能答应才出了鬼。

    “我与她的缘分出其不意,又有救命之恩,我倾心与她想与她长相厮守,怎会是苦。”萧王苦笑,“阿宴姐,你知道的,我并非感情用事,希望你能成全。”

    按部就班隐忍蛰伏,这一路她认识的每一个人无一不围绕权势,而偶遇的小道士是唯一的例外。

    萧王无法诉说,当被敌人包围命悬一线的万难之际,看到熟悉的面孔打马而来却同样被难民堵住,对方一脸惊愕糟糕又呆愣的表情是怎样的心情。

    那个瞬间她甚至想笑,是的,她当时就笑出声来了,她朝她奔去,紧接着她们一起坠马,各种意外层出不穷,对方愣是把自己带出险境,护她平安,坚韧无畏。

    听她骂人都是那么的有趣。

    没有权贵的表面恭敬背地鄙夷,也没有平民的战战兢兢,她从不畏惧自己,她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对待,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全凭心情,如此鲜活动人,让人如何不贪恋?

    她无法不贪恋,萧王非常清楚选择公孙照意味着什么,子嗣单薄、少了妻族、妾室家族的支持,乃至朝堂,独自踏上这条坎坷大路的艰难她更是一清二楚,靠世家大族上位日后掣肘重重必遭反噬,权衡利弊以及心之所向,她不愿选择小姨铺设的路。

    萧王定定望着眼前人,满眼哀求,就是这人让她看到可以不依附世家的希望,不然她早死了这条心。

    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想争取,不想放弃。

    凌宴无语住了,这就像是还没确定关系就把孩子名字都想好了一样,简直比恋爱脑还离谱,“我不否认你的心意和决心,可她愿意接受你么?”

    “不解决这些问题她又如何接受我。”萧王试图据理力争,却难掩丧气,“我不想联姻,不想被世族裹挟,只想选个喜欢的人相伴到老,希望阿宴姐帮我说和说和,你的话她总会听的。”

    一夜雷雨,花草湿漉漉的,清晨的空气甚是清爽,可听她声声哀求,凌宴感觉上不来气,心里闹得慌。

    这架势分明就是打定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头破血流还要翻墙过去继续走,各个给她戴高帽,没看出她们哪里听得进去自己说话了。

    话说回来,不愿被世族裹挟这点足以说明她的选择,而苏南风是典型的权贵思维,利益高于真情,以联姻稳固权势,这是她们之间矛盾的核心。

    阿淼脑子不傻,她必定考虑了一切因素进去,也就是说,自己也是她谋算中一环。

    舍弃眼前之利,谋得长远,还能成全她的一段情。

    作为她的小半个老师,阿淼会这样选择,凌宴有一定的责任,显然她的学生非常优秀,若非阿淼和苏南风当真吵了起来,她都要以为自己被这俩人合伙诓了。

    凌宴不再委婉,“你能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可她呢,她有她的信仰,你想让一个道士母仪天下,且不说天下人如何指摘,她愿意后半生承受非议与你深居宫廷么?你又能始终如一信守承诺吗?你火急火燎强行排除万难可是打算让她心软妥协?你明知这不是说和能解决的问题。”

    萧王脸色难看,却仍不愿放弃,“纵观古今,歌伎尚可为后,道士也并非没有,天下人指摘如何?我会让他们闭嘴,而再不会有人同她一般,我无比确信。”

    这时候还能引经据典,读史书的好处体现出来了,道理这家伙都懂,凌宴懒得跟她苦口婆心,“前提是你先坐到那个位置,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再来说别的!”

    说着,她指向山间化学站的方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结果究竟如何只看你自己,我不是苏小姐的说客,也不会是你的。”

    至于公孙照那个倒霉孩子,呵……有些事她们心照不宣。

    凌宴一脚把皮球踢开,萧王期望落空失望难掩,可转念一想,没帮小姨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她离经叛道的先生还是心软了……

    视线移至山间,萧王压了压唇角,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扫把抹去夜雨在院子留下的痕迹,声响唰唰,不多时,秦笙翩然而至,“叹一早上气了,不开心?”

    “没不开心,就是心情有点复杂,一会就好了。”凌宴如实回道,这趟回来面临的问题非常现实,婚姻生育、权势情感都让人很是头大,人生在世烦恼在所难免,一时消化不良罢了,还不至于让她伤神。

    秦笙嗯了声,“我还以为你在烦她们两个的事,都说好了?”

    凌宴摇头,“说不好,根源压根不在我这。”

    “但你能决定她们谁输谁赢,不是么。”姨侄俩人都很鸡贼,这才是她们找来的根本原因,秦笙出来跟她一起扫院子,凌宴不置可否,手腕搭在扫把上消极怠工,“可我不知该让谁赢啊……”

    谁赢都很糟糕,事情要如何收场?

    秦笙笑得意味深长,那不是别人,是公孙照,奠定化学工业的存在,“阿淼想跟你抢人,你都没站在苏南风那边,不是已经说明答案了嘛。”

    凌宴再次叹气,这下直接撂了挑子,“让她们自己解决吧,我不管。”

    秦笙早已看穿一切,扫净院子,跑到水井旁,压下手柄看管子噗噗喷水,陈采搞了一冬天,如今大半水井替换成按压式,安全便捷还好玩。

    玩了一会,接上水管填满水缸,又把屋顶大水囊灌满暴晒,秦笙反手将人拐回小楼,“来教我怎么弄那个设备。”

    得给她家阿宴找点事做。

    小楼旁边新盖的楼房窗明几净,幽静空旷透着些许凉意,这是秦笙研究药物的地方,配套设施还在补充,隐隐有了科研院所的样子。

    原料投入机器,凌宴手把手教她作用原理,之后秦笙全副武装,去隔壁鼓捣她的牛痘疫苗,实验进行到最后阶段,就要准备大规模接种了,商队四处奔走,极易把传染病带回家,而天花这种烈性病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必须防患于未然。

    不能变成麻子村。

    意义重大,只是工作并不繁重,凌宴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摸出纸笔画图,随着橡胶产出增长,手搓搓不动,橡胶处理工厂得提到日程上来,优先满足胶鞋、轮胎这两样。

    铁匠又得受苦了,凌宴幽幽想到,也不知假期他过的怎么样,等原料制成成品给老婆完成任务,拾掇一圈大棚,拐上山寻铁匠。

    天热炉子没开火,炼铁工坊一片寂寥,一个人影没有,字条一言难尽,凌宴咕咕两声,一身戴着棕色围脖的燕尾服翩然而至,飞在前头带路。

    正是某赖着不走的肥啾,白吃是不可能白吃的,必须打工!

    镜湖边,铁匠搭了个帘子,坐在下面睡的那叫一个香,离老远凌宴就听到他打呼噜,待她走近,铁匠自个激灵醒来,登时眼冒精光,“东家找我有事?是不是能开炉了?”县祝福

    “太热了,等立秋再开。”凌宴递给他几张图纸,“你得空先把模具做出来。”

    “有空,哎呦我闲的快发霉了。”从海边回来两个月大假,他是一天不想再休了,铁匠愁眉苦脸,扯起旁边的钓竿,鱼钩上的饵料早已不翼而飞,“您瞧,天天搁着喂鱼来了。”

    凌宴不禁发笑,“你闺女咋没来。”

    “采儿不爱钓鱼,去香坊跟姑娘们商量设计物件了。”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闺女过的很好,活泼多了,铁匠开心的不得了,“多谢东家照拂。”

    “你居功至伟,又何必客气。”凌宴摆了摆手,要来钓竿挂上鱼饵随手往湖里一抛,随手过把瘾。

    这份恩情无以为报,铁匠选择回之以行动,有一张图纸越看越不懂,“嘶,东家,这像风扇的是什么玩意?”

    凌宴搭眼一扫,也没瞒他,“发电用的。”

    铁匠挠头,更迷惑了,“发癫?是给您夫人练习治病的教具吗?”

    凌宴噎了噎,这三言两语还真没法解释,“等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涡轮发电机,在岸边修出一条水道,引水而动靠就有电用,非常简单,稍微注意下也不会影响生态环境。

    这种微小型水电站满足全家的照明需求绰绰有余,这个全家包括工坊、镖局以及所有宿舍,在水渠边放一座,供给路灯的电也就有了。

    设想非常完美,唯一的缺点是受季节影响,凌宴还在琢磨如何高效且环保的解决问题,毕竟没人会把火力发电厂弄在自己隔壁,整天闻那股煤烟味。

    果然,考虑种田、基建再麻烦都比给旁人擦屁股来得轻松,凌宴心里暗戳戳扎小人。

    作者有话说:

    凌宴:烦到揪头。

    秦笙:看我把她们剃成光头陪你~

    真实的历史的确有歌伎做了皇后,卫子夫,著名贵妃有过道士名头,杨玉环,萧王不算恋爱脑,苏南风也不是,上官宁算半个(另一半是厌恶太尉和皇权道貌岸然)

    我好像一直忘了说,她们两个非双节嗷,正文不会细写她们的感情路线了,大概秦笙八卦的时候会提一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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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闲话日常[VIP]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公孙照那倒霉孩子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凌宴冷冷勾起唇角,忽而鱼线窜动, 大鱼上钩!

    铁匠连忙把图纸揣回怀里,提网帮忙。

    吃了两个月海鲜, 凌宴一时半刻不太想吃鱼,让铁匠带到食堂小灶加工跟陈采享用。

    正想着,刚解下鱼钩的大鱼疯狂打挺, 噼里啪啦甩了凌宴一脸水。

    铁匠没绷住,噗呲笑出声来, 五大三粗的黝黑汉子各种瞎忙掩饰, 也弄了一脸。

    笑死, 她又能说谁倒霉呢,凌宴幽怨想道,洗了手脸告别铁匠,棕围脖盘旋而至落在肩头,明显想搭顺风车。

    凌宴戳了戳它胸前羽绒,这家伙嗉囊鼓鼓的, 和虚胖是扯不上半点关系,“飞都不飞, 你真够懒的!”

    肥啾歪头,一双豆眼左右打量,突出一个听不懂她的谴责。

    凌宴拍了拍小脑袋瓜也就不再管它。

    前方工人们正运送铁矿, 重重的车子压驶过吊桥,桥面纹丝不动, 很是稳当。

    效率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骄傲,还有点小得意, 凌宴哼起曲儿,说来去年她和秦笙做了好些布置,年后走的匆忙来不及检查越冬情况,既然到这顺便过去看看,全当散心了。

    远远就见大棚附近树影攒动,凌宴心里咯噔一声,别是大猫和熊瞎子也来躲懒吧?虽说老婆给开小灶动物不会伤害她,可单独遇上多少还是有点害怕。

    定睛细看,棕色皮毛白色斑点,竟是小鹿来访,她走过去它们也不跑,伸着脖子往大棚里面看,似是被灵芝的香气引来的,见她开门还想偷溜进去。

    人工种植成活率非常高,里面一朵朵灵芝仿佛小鹿头上将将萌出的角,边沿还是白色的,娇嫩柔软甚是可爱,却见一排萌出的伞盖黑黢黢的,好似烤糊了的蘑菇,黑灵芝也长出来了!

    秦笙一直惦记这黑灵芝来着,说是功效喜人。

    忽然想打扰老婆工作了,凌宴蠢蠢欲动,不行,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整天粘老婆,改日再约她吧。

    说来是该采收了,真菌成熟期就一年左右,此时的药用、营养价值最高,时间久了木质化反而不美,但幽亮的棕红色神秘瑰丽,很有天材地宝的气质,有年份越高越珍贵的误解也很正常就是了。

    这灵芝不光本体是好东西,连带伞盖下的孢子粉都有提高免疫力的功效,非常适合老弱病残,家里的姑娘们需要,病歪歪的水世澄试试也好。

    这是有围栏阻挡,不然早被山风吹没了,赶紧收起来,凌宴屏住呼吸扫到纸上,颜色很像巧克力粉。

    撅着屁股忙半天弄一身汗,成果感天动地,一个喷嚏下去什么都不剩的那种。

    “这不够用啊。”凌宴嘀咕,是时候总结经验扩大规模了,掏出小本本都记好,顺手把发育不良的灵芝揪下来,给翘首以盼的小鹿们分了,它们耳朵呼扇,毛绒绒的,又肉眼可见的灵动。

    凌宴还没撸过鹿呢,趁机上下其手,和小驴手感不太一样,但一样的可爱!

    忽而,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好玩吗。”

    来人竟是秦笙,成熟的大人十分惊喜,“你怎么来啦?”

    “忙完休息看你半天没回来,过来凑个热闹。”秦笙笑了笑,从包里翻出个水壶,“来喝水。”

    正好渴了,简直瞌睡了就有枕头,凌宴呲牙傻乐,抿水一如既往的小口优雅,“咦,你泡陈皮了?”

    “是啊,我订的货到了,品质还不错。”理气养胃清凉消暑,温和不伤身,最适合夏天喝了,秦笙给她抹了抹汗,“景之在一游记上瞧见陈皮酒的做法,我打算试试,你来帮我?”

    “好哇。”凌宴乖乖点头,秦笙带上手套,“春天没顾上它,今天都收了吧。”

    准备过于齐全,凌宴笑而不语。

    一朵朵小灵芝仔细放入筐中,秦笙宝贝着她的黑灵芝爱不释手。

    隔壁大棚的雪蛤窝在草席下,掀开一看,密密麻麻和小螃蟹似得,有点密恐,秦笙放生了一部分幼苗回馈山林,把大个的挑出来,等秋天临近冬眠再来收获。

    瞧着有半个手掌大小,发财咯!

    不远处药园郁郁葱葱,两年时间各种珍贵药材能出货了,财富肉眼可见,她们挖了好多,肚子空空如也,剩下的有空再来。

    秦笙小心挖出参须用苔藓包好,掐指一算,“出了这批药材钱够用好久,这两年你好生歇歇,全当陪我吧。”

    凌宴指指嘴巴,“富婆,饿饿,饭饭。”

    逗得秦笙花枝乱颤,搂着她亲了一口,“这样可以么?”

    “当然。”她要的就是这口饭,凌宴随手摘了朵盛开的花,香花赠夫人。

    林中人影亲密无间。

    半山腰处樱桃林连成了片,秦笙喜出望外,她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去年嫁接的各种果树在奴仆们的精心照料下过大半挺过寒冬,现下正好是挂果的时候,一串串樱桃煞是喜人,凌宴揪两个看似成熟的一人一颗,尝尝味道。

    秦笙感觉很不错,“嗯,棚里的味道差不多唉!这下都有的吃了。”

    水果要卖,也不能少了家人的份,凌宴对待自己人一向大方,更何况孩子们积极向上,上进就该有奖励,这是计划的一环,樱桃、西瓜,不论东西在外卖多少钱,作为家族的一员,她们有资格享用家族的产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识到位了,小插曲可从未少过,吃甜杆割破嘴的、吃东西噎住的,让人哭笑不得。

    “那帮小馋丫头怕是要抓心挠肝了。”

    “可不是,听张娴说黄桃罐头给她们迷得不像话,差点累病几个……”

    “往后限时限量吧。”

    闲话日常一路下山,她们的产业随处可见,框架打好,扩张只是时间问题,现下饶是她们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富贵余生,而比富足更令人舒适的是在这基础上有爱人陪伴。

    日头升起愈发晒人,回家吃饱饱睡午觉,迷糊间一坨毛绒绒亲昵趴在凌宴手心,她的小三猫缩成一团。

    不光派猫猫队哄她,秦笙还备了冰果,一套大保健放松筋骨,凌宴窝在心底的那口郁气总算散了个干净,爬起来帮老婆刷洗山参。

    在她不小心刷断两根参须后,终于在秦笙抽搐眼皮的注视下停止辣手摧花。

    凌宴试图辩解,“好脆啊,怎么一碰就断了。”

    秦笙轻描淡写地道,“刚睡醒手脚不听使唤,你歇着去吧。”

    礼貌撵人,还给我挽尊,她真的,我哭死!

    凌宴眼巴巴看了一会,把刚弄回来的灵芝孢子粉送入破壁机,据说这样更容易吸收。

    现如今秦笙只负责处理珍贵药材,其余炮制、储存都由学徒完成,一套验收入库的标准流程下来,偶尔还需要应付飞雪和小崽抽检,压根不需要她们费心。

    毕竟工坊不再是单纯的两个单位,随着部门越来越多,它注定发展成巨大的集团,乃至国家的缩影,管理方式也要与时俱进,适当的下放权利交由旁人才能长久。

    秦笙随意聊道,“家里多了好些人,都来夜课学一技之长,学校好热闹。”

    只思想教育课会在前院的大教室,读书识字挪到建成的学校,一大块空地,为保证取暖教室都是大平房,白天孩子们在这上课,夜课教授职业技能,各行业均有涉猎,吃回头草的工匠们也在那当老师,一开始很不情愿,可学生各个认真,好苗子也不少,他们的手艺编撰成书源远流长,渐渐也就释怀了,甚至起了桃李满天下、当祖师的念头,纷纷卷起来了。

    夜课规模扩大很多,对内不收学费,孩子们想学就学,但对旁人就有一定的门槛了,不白学,学成后会被安排到各个据点满足内需,终生给她们打工。

    工作包分配,待遇好又稳定,这在知识封闭的古代堪称天上掉馅饼,很多人慕名前来,难民、救助过的病患、还有闻讯而来谋求生路的女子,都把这里当成救命稻草,奋力力争上游,这是可以预见到的局面。

    凌宴打了个哈欠,“等凉快了组织个运动会吧。”

    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干活买零嘴,怪无聊的,放到当世文艺汇演可能朝前了点,做做小手工也不错。

    听凌宴说着千年后的学习生活,秦笙不禁莞尔,“这样蛮好,省着整天惦记黄桃罐头了。”

    俩人偷乐。

    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凌宴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好一阵才舍得爬起来,“嘶,我得去配药水了,小崽子催我洗胶卷,啧,她絮叨的很,真不知道像谁。”

    “当然是像你了。”秦笙笑出声,念经似得,芷儿深得她真传,在这贼喊捉贼拼命甩锅,“我弄完就去,等我一会。”

    她还没看过这个热闹的,得凑!

    凌宴悻悻溜走。

    回到工作间,秦笙的研究设备搬走后屋子登时空了大半,被帘子围住的角落就是她的超简陋暗房。

    这些天72张的胶卷愣是让小崽用完了,也不知都拍了什么,算上她们蜜月拍的……工程量和消耗具是肉眼可见。

    凌宴估算着药水用量,裁好相纸准备工作完毕,秦笙也上来凑热闹了,两人钻到帘子后面,小灯灯头朝上,微弱的亮光只够看清眼前轮廓,这是凌宴照明用的,秦笙压根用不上,堪称能力碾压。

    胶卷缠到工具上,两个圆盘扭一扭,深棕胶片一点点抽了出来,剪短泡到托盘药水中,秦笙手里的小夹子捏着胶片抖啊抖,“好神奇啊!”

    委实难以想象,纸似得照片真是水洗出来的。

    凌宴笑了笑,当时坐海豚、被鲸鱼喷到天上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药水有毒,小心别弄到身上。”

    “嗯!”二十多条挨个托盘洗下来,秦笙仍旧兴奋异常,“你看!有影子了!”

    胶片隐隐映出按下快门那一刻的瞬间,依稀的,好似依偎在一起的两张笑脸。

    与此时此刻她们的模样别无二致。

    作者有话说:

    秦笙:教我洗胶卷!

    凌宴:又憋什么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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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4章姨姨亲亲[VIP]

    光源透过胶卷, 放大的画面停留在相纸上,对焦、曝光、再洗。

    一张张操作下来,诸多画面将思绪带回过去。

    她们蜜月如何难忘不需多言, 其中还有小凌芷小心翼翼戳海胆试探、被渔网勾住脚脚急得红脸、在沙滩上跑跳、堆沙堡。

    沈青岚对翱翔海鸟指指点点的歪嘴破防瞬间,顾景之眺望海上日出的温柔恍然, 海钓时小船波动,她们紧紧抓住彼此,紧张时分的情深意切。

    操控室内, 小阿云举着六分仪,认真记录, 转而捧着大鱼欢笑, 脱落的门牙黑漆漆。

    或精彩、或温情、或滑稽, 凌宴和秦笙的镜头语言如出一辙,构图比例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你拍的真好看!”

    “嘿,你也是,说明我们审美在线!”

    相互夸夸的话音刚落,凌宴笑容僵硬,她瞧见一张并不熟悉的少儿不宜, 海景夕阳美人侧卧长发垂散,暖光勾勒着腰身曲线, 光洁后背红梅点点红纹若隐若现。

    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宴以为自己失忆了,她没给秦笙拍过这种图啊,定睛细瞧, 好家伙,主角竟是她自己!

    秦笙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那时一睁眼就瞧见那样的画面,简直心动的无以复加, 抱住时而保守、时而奔放的现代人,小心询问,“是不是很好看?”

    不得不承认,画面唯美,魅惑而圣洁,拍得很有艺术感,所以这就是野山参要学洗照片的原因嘛?

    从潘霄送的小黄书就能看出来,古人玩的也蛮花,无伤大雅即可,她们是合法伴侣,有点小情趣再正常不过。

    凌宴就这样实现了自我说服,脸红叮嘱,“嗯,你仔细收好,别、别让孩子瞧见,影响太不好了。”

    秦笙得意一笑,将照片夹在夹子上晾干,“你可是我的,谁也别想瞧了去。”

    这张她得珍藏。

    凌宴臊得慌,还是看看小崽拍了什么吧。

    审美是种能力,小孩继承了她们的好眼光,技术也不错,风景秀丽、人物恰到好处。

    从她的视角看世界、她们谈恋爱,有种不一样的体验。

    一张张照片挂满暗房,直至晾干,俩人写下日期和赠语,归入凌宴手搓的简陋相册,几张有纪念意义的再度放大,放入玻璃相框,一如她们的全家福。

    秦笙挑眉勾唇,“正好接芷儿回来,一道送去。”

    笑得坏坏的,且看照片也没问题,凌宴一头雾水,“你又憋什么坏水了?”

    秦笙转了转眼珠,悄声耳语。

    凌宴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就逗她俩吧!”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对了,要是我不逗她们,现在俩人还当室友呢!”秦笙摇头晃脑,一通歪理输出,凌宴不想被她荼毒,带上送顾沈二人的礼物,“走啦。”

    秦笙摸出自己那份,并肩而行。

    她们不缺银子,礼物只是一方面,心意更要紧。

    精致银镜映照出的景象无比清晰,和船上盥洗室的镜子一样,沈青岚眼巴巴送到顾景之跟前,“你看啊!”

    镜中映着她们亲密的人影,顾景之唇角翘的老高,打开册子,瞬间惊掉下巴,“这,这是何物?”

    彩色的、她们相处的画面。

    沈青岚脑子也是一空,伸手摸了摸,惊得说不出话。

    凌宴笑眯眯大概解释了下,薄薄的册子惊喜一幕幕,顾景之登时联想到出处,“那小匣子就是这般用途?”

    不愧是她们的军师,脑子就是好用,秦笙拐来女儿,昂了昂下巴,“还有呢。”

    娘和母亲真的好懂自己!小凌芷嬉笑上前,送上她的那份。

    相框内正是她拉来红樱,央着大家一起坐好的全家福,这份礼可以说万分贵重,顾景之眼眶一酸抱住小人,“多谢芷儿。”

    大婚送画像、现在送照片,这孩子着实没白疼啊!沈青岚瞬间化身怪阿姨,“给姨姨亲亲~”

    mua的超响。

    小凌芷嬉笑扭动,从她们怀里溜走,“我去给婆婆看啦~”

    “仔细吓到老人家。”秦笙追上去看顾。

    努力平复心绪,顾景之想的更深一层,从海边回来的路上,时常听说有关玻璃的传闻,那位苏小姐已经成功将玻璃推向市场,深受学子追捧。

    而银镜在长安更是名声大噪,伴随一句——宝镜分明映人影,日月普照事事明,引无数路人围观,一跃位居宝器位置,将铜镜硬生生压了下去,成为妆奁嫁妆的首选器物,世家大族争先抢购,竟一镜难求。

    其余商家模仿无门,唯银镜一枝独秀,暂且不提其中何等暴利,阿宴做事稳妥,送来这般神奇物件……

    顾景之猜测,“可是相片准备问世了?”

    凌宴点点头,“差不多吧,先给你们留个纪念。”

    手搓产量不高,但物以稀为贵,总归要优先供给皇室、权贵,薅他们的银子。

    顾景之了然一笑,到时她们的全家福就能大大方方拿出来了,“甚好,负责人定要选个嘴巴严的。”

    总觉秀才这话意有所指,凌宴苦笑,“你可是暗示我莫要选公孙照,免得半路换人?”

    顾景之愣了愣,“我并无此意,只是人来人往,几次有人妄图探查糖厂被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巨大的利益面前,当然要找信得过的。

    凌宴叹了口气,认真反省,她这是典型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以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顾景之眉头微蹙,结合萧王和公孙照的经历,她相信她们有情,但若说与利益无关这绝不可能,萧王懂得权衡利弊,更懂得明哲保身,那位苏小姐清楚公孙照的价值,不过不愿放弃世家支持罢了,脉络异常清晰。

    此事不论成全与否,事后具是两难之地,不然凌宴也不会这般,顾景之不好替她抉择,只道:“假若萧王是天命所归,那公孙照愿不愿意接受她也交由天意裁决吧。”

    量权相害取其轻。

    万万没想到她的摆烂打算得到认可,凌宴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砖头将让人糟心的好学生抛之脑后。

    沈青岚忽然谴责,“啧,哎呀,你怎么什么都拍啊!”

    她被海浪冲成落汤鸡打激灵,好似一只炸毛大公鸡,这有什么好纪念的?!差点信了阿宴的鬼话!

    若非相片珍贵,沈青岚真想当场给撕成烂泥。

    顾景之忍俊不禁,始作俑者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她就说一被窝睡不出两种人,阿宴和秦笙一样,肚里存的都是坏水!沈青岚愤愤拍她,起身离席,“我烧饭去了,你们留不留下吃。”

    “不了,我们回家吃饭啦。”秦笙召唤凌宴,一家三口告辞离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顾景之一时恍惚,总觉盛夏好似也没那般炎热了,而过去的夏日记忆竟越来越模糊。

    全然被如今的美好取代。

    收好石桌上的相册和银镜,顾景之这才有空看秦笙送来的药匣,打开一瞧,清楚写着三字的药瓶登时给她闹了个大红脸。

    “嗯?”沈青岚好奇伸头,顾景之一把捂住她眼睛,从来没动作这般快过,“没什么。”

    沈青岚轻车熟路蹭她掌心,“什么呀?给我看看嘛……”

    媚声媚气的撒娇蹭得顾景之防守大开,让沈青岚瞧见一个“避”字。

    婆婆出来正好瞧见她们双脸齐红依偎在一起,笑得那叫一个欣慰,脸上的褶皱都无比慈祥。

    夕阳下,某人早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远处仅存的乡间土路具是大坑,下水道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工人们热火朝天挖沟,依稀听得好似在讨论食堂晚餐。

    大坑垫了木板供人出行,只是苦了驾车的,各个贴着墙边小心翼翼。

    掐指一算,秋后应当能完工。

    秋后是个好日子啊,秦笙盘算时间,静待佳音。

    不出她所料,临近立秋时分,一匹快马自村口奔来,来人一身衙差制服,牵马避开大坑朝凌家走去。

    看门的武峙认出来人,这是驿站的衙差,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了。

    给对方倒了碗水,书信武峙手中。

    衙差抹了把嘴严正叮嘱,“大人有令,此信由秦大夫亲启,切记切记!”

    鼓鼓囊囊,与其说是信,这更像个小册子。

    武峙心里明镜似得,估摸又有事瞒东家了,“我知道。”

    “你们村咋都是大坑啊?这也不好走啊。”

    “走水用的,你从外面绕吧。”

    俩人闲聊几句,衙差再次踏上送信的路。

    凌宴下山回家取东西,瞧见驿站的人离开,正好撞见上山的武峙,“谁送信来了?”

    武峙心里咯噔一声,真怕什么来什么,硬着头皮回道,“荀大人……”

    凌宴心里也咯噔一声,不会是荀大人有所察觉,不愿与萧王结亲,求助来了吧?

    这她可真帮不了啊!凌宴正头疼着,武峙满脸焦急,赶紧往下编,“荀大人找夫人求药,让我加急送去!”

    啊……不是帮忙就好,凌宴如释重负,“那你快去吧。”

    武峙长长松了一口气,“好嘞。”

    好险,武峙拔腿就往小楼跑,跟秦笙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经过,不能露馅了。

    “你倒机灵。”秦笙轻笑,反手抛出两块碎银,“下去吧。”

    得了赏,武峙抓着银子惊魂未定,定定站在那并未离去。

    他难免内疚……

    地窖里那人罪有应得,场面不好看,瞒着东家理所应当,可夫人跟旁人书信竟还瞒着东家……武峙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了。

    “呵。”秦笙轻轻一笑,慢条斯理拆开信封,信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呈现在武峙跟前。

    死囚张三,一日注射处微痛红肿、三日症状全无……三月余无不良反应,五月仍如常人。

    死囚李四……

    武峙难以置信,一抬头,正好对上秦笙冷冷的眸子,脑子嗡的一声,“您……”

    “下不为例!”秦笙眉头一高一低,明明勾着唇角,却是狠厉警告之色。

    武峙当场白了脸,腿一软跪在她跟前,“小的知错。”

    作者有话说:

    凌宴:估计婆婆知道你送的药就笑不出来了。

    秦笙:哈哈哈,她俩不好意思要,我得给备不是?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揪胡子.jpg)

    第495章接种疫苗[VIP]

    秦笙冷哼一声, 可以质疑她的人品,毕竟她的确不是个好人,但不能质疑她对阿宴的情意!

    人体质各不相同, 疫苗要大规模注射,单地窖里的一个李亮如何够用, 不想法子试验难道让自家人当小白鼠?

    那些死囚各个罪大恶极,荀大人、方钰拿的人,证据确凿, 绝不会冤枉了去,刑部核准秋后问斩, 趁这个时间做些贡献, 换来死前半年多的安逸日子, 死牢里的囚犯没有不答应的。

    这都算便宜他们了,放到从前,她根本不会提出利益交换,强权压人、一个死囚又能闹出什么水花?

    不过是为了减轻阿宴的心理负担,她足够仁至义尽了。

    秦笙很确定,对方会同意她的做法, 心里却未必好受,何必明晃晃摆在眼前让她知道个一清二楚, 话说回来,这武峙终究是心向阿宴,她想想便算了, 没要追究。

    刚在雷区蹦了一圈大迪的武峙满头大汗,连连告罪, 赶紧攥银子溜了。

    秦笙目光重新放到信纸上,每人一页、隔日检验, 记录十分详尽,秦笙一目十行快速翻阅,不良反应后遗症通通没有、也无至死案例,只手臂留了个疤痕。

    血样要低温运输避免颠簸,秦笙按着性子等待,直到检测出抗体成分,毫无疑问,疫苗成功了!

    她们的家族将不再畏惧天花,这份底气……秦笙激动难掩,拾掇好器械,提笔与荀大人回信。

    又瞒两天,秦笙公布了这个好消息,凌宴压根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兴致勃勃挽起袖子讨针,“先让我试试效果?”

    秦笙心底一酸,“你就不怕我翻车,害你一命呜呼了?”

    “哪会那么严重,那牛痘液直接抹在伤口上都能接种,灭活疫苗顶多不起效罢了,搁着吓唬我!”她们是小作坊,可不是黑心作坊!这种大事仔细的很呢!凌宴唠唠叨叨谴责,“‘有专家’指导、工序严格!我们一步步做出来的嗷!我的好夫人,你就不能对自己多点自信嘛?!”

    不熟悉的领域总归担心罢了,难得听她夸大其词,秦笙哼笑,“过阵子集体接种的时候当众给你打吧。”

    人们对打针一知半解定是畏惧,有她们起带头作用,接种工作才容易顺利推进。

    “对哈,就这么决定了。”凌宴略一盘算,“那我去检查一遍器材。”

    针头、注射器都又备了不少,碘伏酒精都有,给家里人分三批打完,这样压力小、有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能解决天花,凌宴非常开心,特邀秦笙去牧场给牛牛加把草。

    所谓牛痘,正是从牛天花中提取出来的,她想犒劳下做出奉献的大功臣。

    秦笙无奈失笑,遂了她的幼稚小心愿,一道前往。

    县衙,荀大人在书房踱步甩袖,焦躁中带着些许亢奋,一石青素锻女子款款前来,挥退仆从,“都下去吧。”

    “是。”仆从褪去,女子敲开书房的门,荀大人看她托盘里的绿豆汤,大步上前接过,“怎好劳夫人亲自端来。”

    “过来看你。”妻子袁慧将她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可是有用?”

    荀大人神秘笑笑,“是。”

    袁慧轻拍胸脯,长长松了口气,再看妇君的奇怪模样,一双圆眼分外疑惑,“天大的喜事,你焦躁什么。”

    荀大人一时哽住,“我是在想,假若大卫百姓人人能得此良方,再不会有天花肆虐该多好啊!”

    遥想当年,她们出游曾在一村庄落脚,那里爆发过天花,村民满脸疤痕坑坑洼洼,甚是可怕,好端端的村子成了麻子村,旁人避之不及,后来那村子人越来越少,名存实亡。

    听闻发病时浑身疙瘩一个接一个,更是骇人,想起就浑身难受。不光容貌受损,这病传播极快,会死人,各地时不时就会爆发一次,人心惶惶,能一劳永逸以绝天花后患,真的很难不激动!

    “那是秦凌氏族,秦大夫肯花钱保自家周全,疫苗定是耗资不菲,即使朝廷牵头,普通百姓又如何负担得起?”袁慧不想泼她冷水,然而终是得说,“我知你为民生考量,可莫要说漏了嘴、给秦大夫惹麻烦就不好了。”

    别说朝廷,便是仁政如萧王也做不到人人不落,这是银子的问题,秦大夫想昭告天下会自己开口,她们不能惹这个嫌。

    荀大人苦笑,“我晓得,只想想便罢,不敢多求。”

    袁慧心疼她费心,揉肩安抚,“带寻儿去求秦大夫将针打了吧,你俩整日接触外人,莫染上那劳什子怪病。”

    荀大人牵起妻子的手,神色温柔,“嗯,我们全家一起。”

    袁慧犹豫,“我蜗居后宅,要不……”

    早前日子难过,她这夫人节俭惯了总怕花钱,荀大人心痛打断,“秦大夫答应我咱家都有份,不必推脱,到时夫人莫要畏惧扎针才是。”

    “秦大夫做事敞亮。”这忙真不白帮,袁慧轻笑,“你何曾看我畏惧扎针?”

    “夫人不曾瞧见,那东西和针灸所用银针不同。”她在大牢里看得真真的,荀大人掸了掸手臂,仿佛扫去一身凉意,然而她的妻子并未放在心上,转身打点行装。

    于是沐休时分,荀大人与妻女乔庄低调下乡,还带了个坐顺风车回家的方钰。

    路很平坦,车子也没那么颠簸了,常年足不出户的袁慧不禁感叹,“修桥修路,凌大人真是个大善人。”

    “是啊。”荀大人撩开车帘眺望,赞许又艳羡——天下四通八达大抵是每个官员的志向。

    而看到前方女儿策马徐行的背影,方才豪情万丈的荀大人眼角细纹都透着股骄傲。

    荀小姐不知此行来意,跟方钰复盘近来盗窃案的案情,方钰少有回应,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太明显了,荀小姐不禁纳闷,“身子不舒坦?”

    “没、没有。”方钰挠了挠后背,“蚊子咬的包好痒。”

    荀小姐颇有两份幸灾乐祸,“让你点蚊香你不用,被咬了吧!”

    方钰一时噎住,硬着头皮道,“草里都是蚊子,谁道何时咬的。”

    荀小姐眉头一挑,仔细打量,“小方钰,有事瞒着我啊?”

    方钰脑子一空,质疑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你看,这不就炸出来了。”她不会说她只要撒谎就会抓来抓去的,荀小姐意气风发的得意笑容晃了方钰满眼。

    只要撒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小捕快表示斗不过县令家的大小姐,讪笑道,“有点私事。”

    痛快承认“罪行”,缘由却是不提。

    荀小姐无意窥探她的心事,只道,“小心着些,哼,莫要摔下马去。”

    大小姐敛了笑意,说话也不好听,好似不高兴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方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偏嘴巴如有千斤不敢询问,弄得方钰更加心不在焉了,陪在大小姐身侧学会了骑马,如今她也是个骑马的一把好手,好在腿是抱住了。

    可……方钰抓心挠肝的难受。

    队伍徐徐行进,在村口遇见秦笙派来迎接她们的人,丰香村荒凉的村口不复往常,越往里走变化越明显,屋舍俨然日新月异,时常回村的方钰都觉陌生,导游当得并不称职。

    尤其村民衣着干净体面,哪有乡下泥腿子的模样。

    说是村落,其实更像小镇,官府卖荒地的地契如雪花般,如此变化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丰香村就是凌宴和秦笙的一言堂!

    荀大人一家十分震惊,“凌大人治理有方,在下佩服啊!”

    让她们佩服的还在后面,这里竟然有个大医馆?!

    前方几张草帘高挂,空地站满了人大人、小孩分成几队井然有序,听前方高声提醒,竟都是来打针的。

    得花多少银子啊……向来俭朴的官员家庭被这豪气惊得目瞪口呆。

    “笙姐!”方钰引荀家人上前,秦笙瞧见她一愣,“你回来的倒是巧了,正好这针强身健体,一起打了吧。”

    方钰:?

    什么强身健体,你是不让人骗了?

    简直摸不着头脑,方钰还想再说,迷迷糊糊被归入队伍,凌宴抱着孩子站在最前方,顾沈两家人老老少少,都是她笙姐的熟人,还有她娘。

    赵婶拍了她一巴掌,“叫你几遍听不见,迷糊啥呢,耳朵里塞鸡毛了?”

    方钰挤眉弄眼,顶头上司就在跟前但不好说,“走神了,娘给我留点面子。”

    赵婶白了她一眼,“知道要面子就赶紧去相看相看别打光棍了!”

    方钰气若游丝,快昏过去了,“等我哥成婚再说吧。”

    荀小姐掩唇,遮住偷笑的嘴角。

    正说着,前方提醒接种即将开始,母女俩瞬间收声,全场肃静,目光纷纷落在前方。

    几条注意事项公布完毕,凌宴放下孩子,身先士卒露出手臂,“我先给大家打个样。”

    只见秦笙给她用棉花擦了擦,一罐淡黄液体被她抽到透明筒子中,转而,银针刺入皮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声响甚是整齐,各个牙酸不已。

    秦笙手极稳,像个没有感情的打针机器,只有她自己知晓维持这份稳定有多艰难,药液缓缓注入凌宴手臂,针一拔,注射器放到空托盘内,棉花堵住伤口,完事了。

    凌宴笑了笑,开始忽悠小孩,“看吧,又快又简单,放松就不痛了。”

    另一只手臂轻描淡写的抱起小崽,小家伙呲牙咧嘴的,连她的豁牙都顾不得遮住,有点好笑。

    凌宴和秦笙表情都很轻松,尊贵如她们都试验过,人们觉得也没啥好担心的了,纷纷露出手臂。

    这份无畏持续到她们近距离看见针头……

    作者有话说:

    凌宴:小崽豁牙露齿的,笑死我了。

    秦笙:适可而止!

    第496章跑不了了[VIP]

    秦笙陆陆续续收了不少学徒, 专业各异,如今在场的具是通过注射培训的小护士,一排半大的少女戴着统一的手套与口罩, 各个端坐,严肃且专业, 与队伍保持着距离,不会让人看轻了去。

    其中她的亲传弟子胡飞雪尤甚,她时常坐堂看诊, 年纪轻轻已是经验丰富,只是她面无表情盯着, 谁也遭不住。

    现下她视线落在手臂, 竟似要叨块肉下来, 真的很难说她和那般粗的针头哪个更恐怖,吓得人家哆哆嗦嗦,短袖几次卷不上去。

    队伍气氛凝滞,暗地呜呼哀哉,怎么就排到飞雪的队了!

    拖下去恐惧蔓延就不好了,红樱自告奋勇, 与前头那人道,“要不咱俩换换?”

    可惜刚跟姐姐去见笙姐, 晚了一小步,不能第一个排她的队伍,真的很想未婚妻给她打针!

    无甚表情的胡飞雪唇角微动一瞬, 尚未应答,那哆嗦的人儿立马调换, “你先来,我、我缓缓。”

    针比他剔牙的签子还粗, 这不得扎个血窟窿啊?!

    害怕尖针、利器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很是正常,但人类可以克服恐惧,她有这个勇气!

    红樱挽起衣袖,大义凛然地将手臂送到未婚妻跟前,“来吧!不必手下留情!”

    “不怕疼吗?”飞雪熟练地用棉花球擦拭皮肤消毒,药水凉凉的,可那指尖却似岩浆,红樱别过头去,“不怕!”

    “嗯,我知道,你很勇敢。”飞雪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曾几何时,她的未婚妻为生计搓绳搓到大腿磨烂了皮,手掌更是没一块好地,现在还能看到浅浅的疤,跟她姐姐一样,姐妹俩太能吃苦了,飞雪自叹不如。

    碘伏棉球慢条斯理的画着圈,飞雪轻声道,“勇敢也要仔细身体,再伤到让我心痛,到时我可是要同你算账的!”

    未婚妻心疼她唉!红樱美滋滋的看向飞雪,手臂忽而一刺,笑意僵在脸上,等她反应过来,那注射器已是推到底了,不等看清伤口就被一块纱布堵住。

    “好了,自己按住,近来万万不可沾水。”飞雪的笑意温柔又狡黠,某人已是神魂颠倒,嘿嘿,她未婚妻笑得真漂亮!然而队伍中急切的人们一个个伸头戳破了她的粉红泡泡,“咋样,疼不疼啊?”

    红樱默了默,“刺一下就完事了,没觉出痛来啊,这有什么可怕的。”

    看她神情并非假话,众人却是将信将疑,只因她姐沈青岚反复横跳,跟秦笙玩起了拉扯。

    她这般高手只要想躲,再稳准的针也戳不进去,秦笙挑眉揶揄,“你不是害怕吧?”

    沈青岚:……

    “谁说我怕了!”沈青岚当场跳脚,自证清白刻不容缓!

    明摆着又要被拿捏,激将法老套,但架不住好用。

    顾景之一阵好笑,立刻出手相助将人掰向自个,“嗯,等下打完我们去钓鱼捉虾、还是去摸蟹捡藕?”

    一年辛苦迎来收获的时节,当作约会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青岚瞬间来了精神,“好哇好哇!有胶靴你能下水,那我们去摸蟹吧!”

    已经被钓成翘嘴了。

    “嘶……”趁她注意力不在,针尖扎了进去,顾景之愣是将人按了下来,沈青岚抬头,泛红的眼尾和晶莹泪花诉说着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顾景之心软成一团,“好了,把手给我。”弦祝腐

    哄孩子似得,帮她处理伤口。

    顾景之克制守礼,在外很少这般亲昵,只因害怕事小,习武之人出于自保本能还手反击都是有可能的,当然要好生哄一哄了。

    至于她自己……老实说顾景之无甚感觉,她对秦凌二人抱有十二分的信任,既然针孔骇人,那不看便是,既来之则安之,何必庸人自扰。

    和其他队伍比起来,她们简直称得上云淡风轻,可惜对大家帮助作用不大,毕竟有人鬼哭狼嚎、有人躲来躲去,学沈青岚触电抽手,打完的也是小脸煞白嘴唇哆嗦、胳膊隐隐渗着血滴,嘴上说不是很疼,可这样谁信呐?

    混乱在意料之中,工坊的巡视队就守在护士身旁,嘻哈调笑,“人人都打,能躲到何时去?再不配合我们可要动手了啊。”

    小凌芷举着小相机记录盛况时正好看到,小脸皱巴煞是不悦。

    常闻疫病可怖,娘与母亲夙兴夜寐忙忙碌碌,才研究出这不让人长麻子的疫苗,她的姐妹们年岁小,害怕也就罢了,大人们推三阻四真真说不过去!

    气性上来,小脑袋一昂,“娘!我先来打!”

    众人面面相觑,秦笙登时乐开了花,真不愧是她们的女儿,“我们芷儿好生勇敢!”

    脾气也不小哦。

    孩子们心底畏惧,潜意识看向族长,正好瞧见这一幕,却见小族长很是随意的撩开衣袖,须臾间完成注射,只眉头皱了皱,“哼,这有何惧!”

    气势十足,反正看起来是一点没在怕的。

    凌宴老母亲心泛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帮她按住伤口,“好棒啊你~”

    小凌芷神气叉腰,骄傲的不得了,“我当然棒啦!”

    谦虚不了一点。

    端是一个母慈女孝,惹人艳羡。

    结果就是孩子们深受激励,咬牙打完针凑上前来,可怜巴巴的请求也想摸头。

    凌宴:……

    不光她要端水,秦笙也得下场。

    自己收养的闺女,那当然是答应她们啦!

    摸瓜皮似得,总算让沈青岚捡了个笑话,在心里给自己扳回一城。

    张娴怀了身孕,不好接种疫苗,和小白站在外围东瞧西看,不时发笑,纯属看热闹来了。

    输给凌宴凌大人情有可原,连小东家一个孩子也比不过就太说不过去了,众人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了。

    事到临头,坐在秦笙跟前看清一切,荀大人的妻子袁慧终于晓得让她别怕扎针是什么意思了,眼底写满纠结……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嘛?

    荀大人委实有两份幸灾乐祸,笑着安慰说,“夫人,来都来了,咱跑不了了……”

    这话堪称白说,但不得不承认真的好用,秦笙勾唇一笑,“你家这位托我为你调养身子,且说说看哪有不适?”

    袁慧愣了愣,下意识回道,“夜里盗汗厉害,手脚发汗,每每睡下一两个时辰寝衣便湿透了。”

    荀大人从袖口摸出一沓药方,补充道,“都是这些年她吃过的药,调养许久时好时坏,劳烦秦大夫给看看。”

    秦笙大致瞧了瞧,日期、症状、药方,连脉案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的确如传闻般感情甚笃,“早年劳损,生产时阴寒入体没养好身子,不好下猛药罢了。”

    看病归看病,待袁慧放松下来,该扎的针一点不含糊。

    本来荀小姐挺开心的,可打完针就开心不起来了,她真的很不理解,民间常有放毒血治病一说,可往体内注水的却是头一遭,越看越感觉双亲让江湖把戏骗了。

    可那是凌宴和秦笙,她们那么疼爱自己的孩子都用了,东西还会有错么?

    包括那些草帘,这里的人习惯短袖行走,并无纲常束缚,显然是给她们准备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疑惑的目光看向母亲。

    荀大人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女儿莫要此时刨根问题,“还不是时候。”

    打完再说黄花菜都凉了,荀小姐的疑惑达到顶峰,刚还在眼皮子底下的方钰转眼间不见踪影,顾举人同夫人说话不好打扰,询问无门又拗不过双亲,最终手臂留下一个红点,伤口很小,和她抓贼受伤比起来微不足道。

    不清楚缘由荀寻实在难受,钻牛角尖般陷入深思。

    其实体验过就知道,打针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纯粹自己吓唬自己,就算疼、也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来!众人莫名多了些形象包袱,各自在阴凉下静坐闲聊,侃侃而谈试图给自己挽回掩面。

    打针不可做重活,休息两天食堂吃喝照常供应,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多时,几条队伍的三四百号人全部接种好疫苗,原地等待观察不良反应。

    场面有点壮观,亲手促成这一切的人已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基本确定下一项研制疫苗的目标了。

    甲肝会通过食物传播,这是吃大锅饭一定要注意的问题,还有乙肝、狂犬病,这些危害性较大的传染病都得安排上!

    接下来就是小孩子的,或许麻痹糖丸同样会成为新一代的记忆,只可惜小崽是赶不上了,不过……

    凌宴顺势看向秦笙,要这颗野山参辛苦些了。

    望着秦笙,她满眼秋水,可余光中好似总有东西在跳,方钰挤眉弄眼的召唤自己……

    凌宴心底一沉。

    这次小捕快回来心不在焉,几次欲言又止,老实说回家正好挨一针,迫于娘亲淫威不敢吱声,这般表现也很正常。

    但她来找自己……希望是来讨豆沙馅月饼的吧,凌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崽托付给秦笙,随即跟上。

    俩人鬼鬼祟祟绕到墙根无人处。

    凌宴按下忐忑,“怎了?”

    然而小捕快一开口,让她的好心情顿时分崩离析……

    “有人来县衙寻走失的坤泽。”方钰神情凝重,“根据年龄和时间来看,找的应该就是笙姐。”

    她听说这事就窜休回来报信了。

    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倒霉蛋早有觉悟,因此凌宴表情还算镇定,只是急切的语气出卖了她的心情,“来人是男是女,模样如何,我交给你香水用上了么?”

    香水——专门用来熏老鼠的寻常物品,随便一显摆,保管对方当场吐血露馅!显注福

    “你先别急。”看她着急,方钰也跟着焦急起来,抹去头上的汗,“那时不是我当值,香水没用上,听手下说来人是个女的,天乾,身型高挑模样俊秀,一身劲装英姿飒爽,谦逊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啊……”

    那几个嘴巴剧毒的手下愣是没挑出一点错来。

    凌宴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要是个歪瓜裂枣她可能还不会多想,然而女天乾、身材好、长相好、懂礼貌,种种美好品质加起来就很适合做主角。

    有那么一个瞬间,凌宴从冥冥中感觉到了什么,那就是她。

    季鸣弦找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感觉到了窒息!

    秦笙:慌了……

    好像格式不太对劲,晚些时候改

    感谢老板们的支持(猫猫头扒车.jpg)

    第497章那坨狗屎[VIP]

    那个刽子手以傻子的姿态埋伏在秦笙身边, 日积月累的陪伴一点点获取她的信任,分明是患难与共的同伴却在最后给了秦笙致命一击。

    让人如何不恨?!

    现如今这个家伙竟找上门来,她摔傻的脑子是怎么治好的, 又如何顺利活到现在的?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人不长命,让这些作恶多端的祸害遗千年!

    不能细想, 越想越觉苍天不公!

    恍惚间,她有种季鸣弦注定遇见秦笙的既视感,而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她心底滋生出的浓浓怨恨、憎恶,还有嫉妒, 尽数涌现。

    凌宴屏住呼吸, 试图压住蓬勃的邪火, 双拳攥的梆硬,方钰敏锐察觉到气氛非常微妙,再不敢夸那女天乾好话,讲话也是轻声细语,主动消音。

    “你认识她么?”方钰试探性的问道。

    认识这个词不太能诠释她们的关系,该是仇敌才对。

    “不算认识吧。”凌宴深深吸了口气, 不想小捕快卷入这场纷争,便没告知全貌, “她人在哪?”

    同是天乾,又是来找她笙姐的,凌宴如临大敌, 方钰自行脑补了一场青梅不敌天降,笙姐逃婚遇见新欢, 旧爱寻来抢妻,二人大打出手的爱恨情仇大戏。

    竟该死的合理, 怪不得凌宴拜托她先考察一二再告知对方真相。

    “手下推脱寻人繁琐耗时,暂且给她打发走了,她说她在县衙附近的客栈落脚,托我们一有消息就通知她。”给了五两银子赏钱呢!那人出手大方极了,哄得手下乐得办事,若非她早前打点过,这事就砸了。

    可话说回来,既然手头阔绰怎会拖到现在才来寻人?方钰都知晓寻人要广撒网,各处派遣仆从更快,亲自前来搞得好似多在意似得,实际也没那么在乎她笙姐。

    现在的凌宴才是良人。

    方钰自个心里有杆秤,“接下来我打算去会一会那人,打探下她为何耗时许久才来寻人,嗯,那还用不用香水实验她了?”

    “不必了。”可以确定来人是季鸣弦,弄得太刻意会把小捕快也卷进去。

    事实上大打出手没错,其余半点搭不上边,凌宴现在满心都是先下手为强,“你们先搪塞她便是,剩下的我自行处理。”

    下颌棱角分明,冷情强硬。

    方钰职业本能警铃大作,“你做什么我不管,但不可在县城闹出事端啊!”

    自从挖心案销声匿迹后,县城好久没出命案太平的不得了,她可是缉拿贼人捕快!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而凌宴是王府内臣,在眼皮子底下大打出手她委实没法交差,方钰为人也见不得这些。

    “放心吧。”凌宴目光深邃,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为人温和、行事妥帖,方钰自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这事来得突然,弄得她也怪紧张的。

    如今顺利报告给凌宴,方钰终于松了口气,揉弄刚扎针过的地方,咕哝道,“莫名其妙挨了一针,对了,刚才打的淡黄色的东西是鸡蛋清么?我没仔细听。”

    要不怎会有强身健体的效果,方钰感觉只能是鸡蛋清。

    甘油和鸡蛋清很像么?

    凌宴愣了愣,堪称惊世骇俗的打岔把她脑子里的复仇计划搅成一团乱麻,攥紧的斗大拳头无力的松懈下来,“若是鸡蛋清你的胳膊就烂了,那针剂是预防天花的疫苗,你常年走街串巷,有疫苗就不会被感染了。”

    以荀小姐那刨根问底的性子,她和小捕快定要知晓,提前告知、让她们心里都有个数。

    “天花?”方钰惊叫出声,“你是说,打了那个针就不会得病了?”

    连方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没有一丝的质疑,立即信服了去。

    “嗯。”凌宴满腹心事,没心情给她解释原理,“你只要知道这是好东西就够了,旁的暂且莫要与人提及,小心被抓去做实验。”

    方钰脸色一白,忙不迭点头,“我晓得!”

    这并非危言耸听,荀小姐见识广博,给她讲了许多见闻,其中天花肆虐人人谈“花”色变,早前朝廷为应对此疫大力研制免疫的法子,初时用天花患者的痘液抹入死囚伤口,主动感染,痊愈后的人的确再没得过这种病,但死了的也不在少数,这场试验以失败告终,然而接下来痘液换成了痊愈者的血液,从平民到权贵,全部成为上一阶层治天花的“药罐子”。

    死了很多人,弄得怨声载道,最后不得不终止了去,实际背地里的……谁又能说得清呢。

    如今不用放血,只是打个针就不会得病,方钰可不敢大剌剌的说出去,毫不夸张,消息传出去她血得被放光,谁也保不住她的命。

    她娘打过针了,等她哥办完事回来也能补上,简直是天大的好事!方钰呲着牙傻乐,满心感激。

    然而凌宴心不在焉,方钰很识趣的告辞离去。

    凌宴头疼的掐了掐眉心,回到医院院内,一眼看到人群中的秦笙,温和可亲,秦笙正带学徒挨个询问接种者感受,仔细记录,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大夫在,大家非常安心。

    这么有责任心的一个人……是她老婆,凌宴狠狠咬唇,她不会让季鸣弦再伤到秦笙一根毫毛,来到她跟前都不行!

    什么遵纪守法,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下定决心!

    只可惜凌宴的演技毫无长进,她们一个被窝睡了那么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秦笙一眼看出端倪,“我的好阿宴何故强颜欢笑,哪里不开心了?”

    第一批疫苗顺利接种完毕,大家情况稳定并无不良反应,除了枕头太粗伤口大了些以外堪称完美。

    秦笙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凌宴如坐针毡,但她不想说,“没事,我有点困,可能是疫苗闹得吧。”

    笑死,还敢撒谎了,没事才出了鬼,秦笙对付她这执拗的性子简直不要更熟练,几口“咬”下来,某人愣是忍住没招供,仍旧坚持,“我真困了。”

    好生浮夸的哈欠,秦笙脸色微冷,上次她家高门贵女这般执拗……还是上一次,“让我猜猜,方钰跟你说什么了?”

    在老婆玩味的目光下,凌宴笑了笑,顶住压力自然接道,“她问我是不是给她打的鸡蛋清。”

    秦笙:?

    “呵,何必掩饰。”既然和方钰有关,那便是县城,和近来的消息略微一对,不是县城的黑羽令、不是苏南风、不是据点,除此之外,那只剩下衙门了,转瞬间,秦笙明悟一切,语气微沉,“有人来找我了,对么?”

    在她极其聪明的伴侣面前,第一个谎言一旦被戳破,后面圆多少个都毫无意义,凌宴回以沉默。

    秦笙指尖扶上她布满愁云与不忍的眉宇,继续逼近,“是她?”

    笃定的语气,秦笙无比确信,只有那个人会让阿宴“犯病”,这般表现,怕是要瞒着自己,早先动手结果了她。

    季鸣弦作恶多端,成了傻子还福大命大能寻到她们……估摸阿宴破防了吧?

    毫不夸张的说,不论事大事小,秦笙对凌宴都了解的过于仔细。

    凌宴放弃挣扎,暗自绷着的脸颊骤然松懈,“是,那坨狗屎来了,我会解决她!”

    秦笙坐在她腿上,娇声调笑,“报仇的事怎么大包大揽不带我呀,呵,你敢这般过分,那我去报仇也不带你了。”

    眼底的阴狠仿佛能淬出毒来,一眨眼的功夫,从娇俏可爱的野山参变成心狠手辣的小蛇蝎。

    凌宴张了张嘴,她无言以对。

    这段时间,她一点点看秦笙的黑化值降下来,尤其在出海救回水世澄、晓得黑羽令的海上航线后,黑化值持续走低,竟维持在2%这一历史新低,秦笙看到了报仇的希望,愿意把重心放在生活上,不让仇恨吞噬、不走极端,家破人亡的恨,双亲、族人惨死的自责,能控制这两种情绪绝非易事。

    这个时候让她面对背刺自己的剥皮凶手?秦笙绝对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凌宴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会故态复萌。

    当然,也有一部分她的小小私心。

    “我不想她见到你,她不配!”一个衣角角都不能见,凌宴当场暴怒,再无法忍受,怨念和恨意像井喷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她恨恨指责起命运的不公,“凭什么啊?!”

    凭什么坏人有这样好的运气?!她像个倒霉鬼一样历经磨难谨小慎微?

    她不要再忍了,就让季鸣弦的死成为导火索,凌宴要直接向雪玉宫宣战。

    曾经十分抗拒所谓的救世主,但此时此刻,凌宴只想拨乱反正,剔除毒瘤,肃清这污浊的世界,主宰一切!

    那张温和的面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偏执、狰狞和疯狂,变得如此的陌生,跟曾几何时的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她心口剧烈起伏,秦笙一阵心惊,连忙给凌宴顺气细细安抚,“不生气了,不生气。”

    但凡季鸣弦惨了那么一定点,凌宴都不会破防成这样,人比人气死人呐,而情绪向来稳定的人发起火来颇为恐怖,饶是秦笙也有点遭不住,哪里还敢跟她算账,赶紧哄人。

    可在这刚刚注射过疫苗的当口怒急攻心,凌宴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栽倒在地,吓得秦笙魂飞魄散。

    一阵兵荒马乱,凌宴又被扎成刺猬,双目紧闭,眼皮动来动去,也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大杀四方着。

    秦笙守在她床前,狠狠戳她,“你啊你啊……先把自己气倒算怎么回事!”

    气不打一处来,可终是心疼更多,细细抚摸她的脸,果然还是这般更顺眼。

    作者有话说:

    秦笙:能把自己气昏过去?你可真能耐了

    凌宴:……给俺留点面子吧。

    阿宴——一个有些奇怪仪式感的女人,把开战的导火索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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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8章人各有命[VIP]

    秋高气爽天空蔚蓝, 河水两岸水草繁盛,泛黄的落叶打着转飘入水中,随波逐流。

    叽叽喳喳, 沐休的孩子们有说有笑前来,有的扛抄网扫过草叶, 不一会就攒了一小撮蚂蚱;有的脖挎布袋,搜集沿途芦苇,芦苇能做火折子, 根可入药。

    都是增收的好法子,孩子们兴致勃勃, 狗子仿佛最忠诚的侍卫守在各自小主人身侧, 听她们聊待会一起上山去捡山货, 刚下过雨,正是捡榛蘑的好时候。

    “小鸡炖蘑菇好香的!”“对!加些粉条,泡饭好好吃。”

    “山上的板栗也熟了吧,烤火就能吃,我们也弄一些吧。”

    “顺路捡些山楂吧!对了,能不能捡松塔了呀?松仁玉米也好香啊。”

    “剥松子好麻烦。”

    “但是好吃呀!麻烦也值得。”

    各个把自己馋的咽口水, 端是一个馋,所以热衷打工。

    不远处, 雨晴和月明看着她们,雨晴打了个哈欠,“这帮小馋丫头, 练功有这么勤快就好了。”

    月明勾唇,认真为学生正名, “她们很努力了。”

    现下年岁小、主要练习技巧、耐力、反应力,只为自保, 反正不用做那刀尖舔血的杀手,不必死命练习。

    和曾经无依无靠,不死就只能往死里练才能脱颖而出的她们不一样。

    “真让人羡慕啊。”雨晴眼巴巴望着,不敢想象如何她有这样的童年会有多幸福,作为一个淋过瓢泼大雨的杀手,对比伤害巨大,心里那点小阴暗作祟,时不时就想给崽子们的小伞撕烂……可有这样想法的下一瞬就烟消云散了,她无法对自家人下手,毕竟这都是她的下一辈,在一本族谱上的那种!

    羡慕归羡慕,可话说回来,她的杀手上岗培训之路苦虽苦了些,却没有因为不合格就丢了性命,苏小姐算很不错的主子了,人不能忘本、更不能贪心。

    现在同样是最好的相遇。

    这里的生活开心且幸福,想必她的晚年只会更好,雨晴不禁咧起嘴角。

    有几处浅滩专门修葺成浅坡,专供孩子们嬉戏,只需堤防孩子们失足落水既可,反正还有狗子守护,不需要太担心,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光明正大摸鱼。

    河岸旁大鹅成群结队在水中嬉戏,扁扁的嘴巴时上时下梳理羽毛,羽翼丰满的鸭子扎到水中,吧唧吞食小鱼小虾,俨然一副乡村秋日景象。

    “鱼!好多鱼!”水下小鱼窜动,一窝蜂钻入抄网,前赴后继掉进人类的陷阱,这可乐坏了小财迷,不一会功夫,小筐里的鱼儿已是数不清,小凌芷捞的不亦乐乎,手上忙得很,嘴巴也不闲着叭叭念叨,“好吃,都好吃,母亲给我做小鱼酱!嘻嘻嘻。”

    人类对渔猎、又或者说食物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渐渐演化成野趣,成为爱好自是理所应当。

    趣味是一回事、果腹是另外一回事,不过此时全是馒头饵料的功劳,能力是她们的根本,却不能过于依赖妄自尊大,应该好生体会作为“人”的普通和智慧。

    带孩子出来玩的秦笙满眼宠溺地看着小财迷“敛财”,心说阿宴的确会给她做鱼酱,而那个家伙并未来此,一个年轻力壮的天乾能把自个气昏过去,实在太能耐了,夜里又发了低烧,平白病了几日。

    秦笙咬牙切齿。

    正好在注射疫苗的当口,秦笙生怕马有失蹄害自己守寡,简直吓个半死,还要善后封锁消息,不能提及她病倒了去,免得引起恐慌失信于疫苗,想起秦笙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像理解为何她总说自己是个倒霉蛋了,这般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可她那般在意自己,秦笙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呵,让她在家好生养病,无事不得外出,消消火气冷静几日也好。

    至于始作俑者,秦笙勾了勾唇角,直接杀掉多无趣啊。

    单侧眉头高挑,眸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毒辣精光。

    老婆孩子出门游玩,凌宴备受冷落,在家呆到长毛。

    刚醒来那时,凌宴饶是心口、脑袋都痛也不觉自己有错,错的是天理有失公允!还在跟秦笙据理力争,然后成功把老婆惹毛……“人各有命,钻这个牛角尖没有意义啊。”

    凌宴承认,她就是在钻牛角尖,她不服气,一副怎样都说不通的样子死犟,给秦笙气到不想说话。

    破天荒的,她们冷战了。

    然而秦笙恼怒而不失担忧的白眼、小崽小心翼翼的问候,还帮她去哄秦笙,堪称“坐牢”的养病日子让她不可避免的回忆起过去,躺在病床上无望、无助、无力的等死时光。

    高涨膨胀的怒火好似漏气了的气球,嗖嗖嗖,泄了个一干二净。

    有恃无恐是这样的,凌宴试图自我反思,她还在那叭叭劝秦笙放过自己、复仇不是生活的全部,结果事情出在自己身上,才觉说起容易做来难。

    心性上,她不如秦笙。

    不该不爱惜身体、更不该累她忧心,凌宴试图服软,然而秦笙说气大伤身,对身体极其不好,必须平心静气好生静养,家务不给她做,这些天都是食堂送饭解决的,秦笙的瓜田趣闻也没得听了。

    现在凌宴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闭门思过”,无所事事的古代非常无聊,凌宴想念她的灶台和锅铲了,更想念本该在睡榻旁的另一个人!

    变相分床,凌宴清楚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而她犯错的结果就是……在处置季鸣弦这件事上她失去了话语权,一切都是秦笙说的算,光这样还不够,继续平心静气,不能打铁泄愤,连周边的鸟儿都不能打扰她休息,俗称清心寡欲,看这架势即将到来的信期也要泡汤了。

    小蛇蝎生气有点难哄,可她真的好全了,很难不怀疑秦笙在搞变相球禁,凌宴在白玉床榻上阴暗爬行,整天喵喵叫,希望小三还记得回家助她一臂之力。

    千呼万唤,小三猫来挠门了!凌宴心念一动,鱼跃爬起抱猫溜走,上小楼棕色围脖的燕尾服尽职带路。

    在她端正态度痛心疾首的忏悔以及狗腿讨好的认错中,冷眼终于有了些许笑意,秦笙哼了哼,暗戳戳咬了她一口。

    没说原谅她,总归有了些许好的苗头。

    小凌芷满心惦念她们何时和好,哪还记得捞鱼,一个没注意一双爪子嗖地把她的小鱼勾走,险些全进猫猫肚里,她一把揪住小三猫命运的后脖颈,“臭猫,你吃我鱼,我要给你洗澡!”

    小三猫耷拉着爪子认怂。

    小凌芷板脸训猫,实则余光不时瞟向双亲。继娘亲激烈的杀妻计划后,她们还是头一次吵得这般厉害,真把她愁坏了。

    如今小凌芷总算松了口气,“娘,我想吃葡萄啦!”

    “那就去吃。”

    “腿麻了,要骑大马!”

    聪慧的小人再度送上助攻。

    凌宴送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真是妈妈的好崽!没白疼你嗷!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秦笙假装没看见她们的小动作,“走吧,去果园。”

    凌宴逮住台阶连滚带爬,立刻顶崽往南面果园走,当初的葡萄园扩大了好大一片,藤蔓上挂满一串串成熟的果子,煞是喜人,新品种味道各有千秋,十分惊艳。

    甜甜的水润征服味蕾,秦笙心情大好,也就没再计较,不过床还是要分的,实情如此,并非她蓄意报复。

    到时加倍讨回来一样。

    顺风顺水的一年,无灾无患,全线大丰收,各处都是忙碌的人们,繁荣的不似乡下。

    刚刚摘下来的葡萄打包装箱,随商队送到各处售卖,新鲜水果很得富人钟意,已然成为她们收割财富的工具。

    而这种工具很多很多,有些效仿无门,有些取种栽种又要花费大量时间,堪称碾压式的霸占市场让她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秦笙若有所思,随手唤来果园的管事,“三日后纠集商队,要手脚麻利脑子好使的,家里水果、水产野味、布料羊毛每样两箱,随我去往县城。”

    管事恭敬应声,立刻通知下去准备。

    凌宴眨巴眼睛,这么多东西好长一条队伍,马上就是中秋,这么高的规格,“是要去给苏南风送节礼么?”

    秦笙眼珠一转,“你猜呢?”

    给苏南风送礼不用亲自去的吧!

    凌宴捂心口,故作柔弱,“我猜不到。”

    秦笙瞥了她一眼,本不想买账,还是忍不住担心搭她手腕瞧了瞧,“那到时你跟我去就知道了,正好芷儿也去逛逛。”

    顺带附送一巴掌。

    神神秘秘、忽然出差?凌宴看向葡萄架下悠哉享受的小崽,“别的孩子要去么。”

    秦笙很快回道,“可以中秋游学,但不用跟我们一起。”

    明显有成算的样子,凌宴五官局促,一个非常离谱的念头在脑中回荡,秦笙不会打算用这么多东西对付季鸣弦吧?还能给她活活撑死不成?

    凌宴表示不理解,刚犯过错的人普遍心虚又殷勤,她也一样。

    反正没敢说,也不敢问,等着就是了。

    时间一到,车队径直来到县城的宅子,一路惹人注目,货物一件件送进屋内,险些给民安坊造成拥堵,闹出动静不小。

    忽而一人急匆匆赶来,对方身着衙门制服,额头一层薄汗,凌宴正以为是来疏散交通的,还想衙门甚是负责,正要解释,只听对方道,“二位,钰姐走不开托我带话,都按你吩咐的办好了。”

    御姐、钰姐?凌宴顿时侧目,秦笙托她办什么事了?

    秦笙笑着抛去一块碎银,看对方千恩万谢离开,眉头一挑,“走咯。”

    带孩子进屋。

    凌宴一头雾水跟上。

    作者有话说:

    秦笙:清心寡欲去吧你!

    凌宴:说好的富婆饿饿饭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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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9章没茬硬找[VIP]

    后方仆从张罗搬运行李, 除去既定的礼单,都是秦笙吩咐的物件,一时间冷清的宅子登时热闹起来。

    回到县城小家, 小凌芷牵着她的小狗蹦蹦跶跶将热闹摔在身后,似是巡视领地, 很快兔兔公主被修葺精致的园林清潭引去注意力,撅着小屁股打量水中,“有鱼咩有鱼咩?”

    里面有些锦鲤, 红红黄黄的观赏鱼,吃不得, 养鸭大计落空, 小孩惋惜叹气, 嘀咕:有水池不养些鹅鸭,真可惜。

    牵狗走了。

    可爱的不像话,秦笙心软成一团,柔声唤她,“仔细脚下。”

    回身,“刑满释放”的某人正农民揣手老神在在, 视线都在女儿身上。

    秦笙“啧”了声,不大满意, “你怎不问我让阿钰安排什么了。”

    “你这人,问你不成,不问还不成, 怪难伺候。”凌宴斜眼嗔她。

    “你不想伺候我了?”秦笙眉头挑的老高,哼哼质问。

    堪称没茬硬找。

    “哪有。”凌宴立刻在虎狼之词的淫威下服软, “我在等你告诉我啊。”

    表面老实巴交,实际倒打一耙——跟秦笙学的。

    携厚礼来县城, 这么高调,其实并不难猜。

    秦笙揉了揉她的脸,俏皮眨眼,“那你还是等着吧。”

    “还逗我!”凌宴被迫吃瘪,秦笙嬉笑贴了上去,凌宴哪会跟她一般见识,冷脸不足片刻,笑吟吟说起方钰,“她都成钰姐,还有手下了……”

    怪怪的御姐。

    将将上大学的年纪,从万事需要师傅提点的小捕快,转眼间独当一面、有了手下被人敬仰,跨度之大,总觉恍然隔世。

    “呵,小七都开始嚷嚷做工买零嘴了,阿钰自然大有长进。”捡的孩子都长大了,方钰亦然,她们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很有成就感,也很难不骄傲,秦笙昂了昂下巴,“有师傅、还有荀小姐带她,听说荀大人还举荐她去大理寺学习,时常监督律法功课。”

    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留下在京都长安、天子脚下当差……这层金镀下来,不论结不结亲,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小捕快了。

    凌宴十分惊讶,“荀家待她不错啊。”

    “荀大人是个爱才的。”说着,秦笙表情忽然玩味,“起了招婿的心思也说不定。”

    凌宴:?

    “那荀小姐可是……”萧王妃的人选啊!

    “苏南风又没明说,哪管得了人家说亲。”总归要心甘情愿才行,秦笙摇头,“再说了,那亲哪那么好结,与其攀龙附凤,莫不如选个好拿捏的。”

    与萧王结亲危险重重,绝非优选,而如今荀大人很得萧王赏识,事成之后必身居高位,到时荀小姐的配偶家世只会更加显赫,那等人家规矩颇多,会容她奔波查案吗?!蹉跎后宅白白埋没人才!

    到时后悔不如现下谋算,明哲保身才是王道,荀大人精着呢。

    若是秦笙她也会为女儿这般选择,无关强权富贵、只求安稳自在。

    方钰为人正直,是个不错的,却也是荀大人名单上最“差”的选择,她不够好。

    “看她造化了。”凌宴表示挺看好小捕快的,转而一想,不禁感慨,“一晃眼,大家都快成家立业了。”

    身边年轻一辈真没几个单身狗了。

    “是啊,这两年收成好,都在张罗说亲。”前几日王易的女儿平安出生,王平都当爷爷了,秦笙看了凌宴一眼,感觉她在含沙射影,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在阴阳萧王。

    事实的确如此,凌宴想起就烦,萧王妃这破天的富贵……堪称——对三,要不起,若非朝廷上下发癫,根本不会给她和苏南风僵持的机会。

    如此一来竟显萧王运气不错,倒霉蛋表示生理不适了,凌宴眉心隆起一个川字,默默跟在秦笙身侧。

    秦笙不好触她霉头,迅速转移话题,“这宅子弄得不错啊。”

    凌宴笑了笑,秦笙说不在意环境雅不雅致,但自己不能没准备啊。

    宅子内里焕然一新,工匠精装修葺过,更符合古代大户审美,待客往来不会寒碜了去,和乡村大本营的风格区分开,视觉上颇为新鲜,气息更甚。

    嫩白清绿的花蕊在清风的抚慰下幽香动人,茉莉香气衬得小花园素净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曾经顾家送给凌宴的茉莉花,如今已是枝繁叶茂,扦插的枝条遍地开花,若非娘俩天赋异禀嗅觉敏感,她打算种满来着。

    凌宴十分满意,却见秦笙表情微妙,关心询问,“太香熏到你了么?”

    “没啊。”忽而想到什么,秦笙噗嗤一笑,“你可还记得头一次弄枫糖时弄得华夫饼?”

    凌宴眼珠转了转,俩东西八竿子打不着,“记得。”

    曾经因着这华夫饼的奶味,秦笙趁她不在翻箱倒柜地找,最终茉莉进了她的口。

    秦笙吐了吐舌头,仿佛重温当时口中酸苦,满脸嫌弃。

    凌宴哈哈大笑,轻点秦笙唇瓣,“你这馋嘴的家伙。”

    秦笙一口叼住,勾着凌宴的衣裳捉去屋内。

    这么一闹,又有个可爱巴巴的小崽子,凌宴心情好上不少,一家三口休整片刻,一起拾掇包袱。

    不多时,门房来报,拜帖如雪花簌簌进门,秦笙在前,后头的凌宴仿佛只是顾及礼仪顺带一提,反倒显得她这凌大人无足轻重。

    凌宴压根不在意这些,拜访秦笙的理由再明显不过,她欣喜于秦笙的强大被世人见得,“都是来求你瞧病的吧?”

    刚接生了几波,又要给人看病,让礼品派上用场,还顺手对付季鸣弦,精力甚是充沛——有成为时间管理大师的潜质。

    秦笙并不觉得苦,反而兴致勃勃乐得其中,“你弄那产钳委实好用,也不知有没有人分娩,也好再让我试上一试。”

    多些案例才好编册成书,规范生产流程,便于培养专业产科医生,这不仅仅是为了家族孕育子嗣,也是为了让九死一生的产妇少些痛苦、多些存活的希望,更是为了秦笙自己。

    “我看你似是接生接上瘾了。”凌宴笑她,自打知晓张娴有崽,她认真打铁,备了产钳,秦笙弄明白用法急于试验,愣是带上飞雪和学徒浩浩荡荡去给王易媳妇接生,那阵仗……王家差点以为她是去抢孩子的,吓得够呛,“那帮大户人家哪敢找你啊。”

    秦笙遗憾咂嘴,“只看病的话,让飞雪多些见识也是好的。”

    小徒儿也跟着出差积累经验来了,反正不会亏了,只是可怜红樱又要一边管理工厂、一边当望妻石。

    凌宴想了想,真人分娩难得一遇,遇见也是万分危急才会来请,哪有功夫熟练手法,“得空给你弄个树脂倒模吧,你那些学生试验用这个也容易上手。”

    “这法子好啊。”秦笙眼前一亮,手腕挽花,浮夸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我把你炉子和原料都搬来了,夫人现下可有空?”

    迫不及待熟练技巧,至于真实原因……

    搬她的工具,宛若司马昭之心——秦笙会很忙,怕自己生闷气、又怕自己无聊,凌宴还能说什么,那当然是答应她。

    弄倒模,顺手扛走小崽,小凌芷的数学非常不错,可以开启基础物理化学知识了。

    小凌芷对双亲的各种器具好奇的不得了,有机会学习她比秦笙还积极,赖在凌宴腿上就不走了。

    娘俩十分和谐,秦笙淡笑离去。

    隔壁给顾景之制备的小院种满耐寒的竹林,兰花几许,清幽随性淡雅怡人,身处其中,院落的主人却在出神。

    遭不住婆婆催生的揶揄眼神,顾景之整日如坐针毡,又不好呛声老人家,迫不得已借机携妻外逃。

    十分好笑。

    秦笙笑着问她,“喜欢么?”

    以她们如今的财力自不必窝在一起,但还是住一起方便,方便议事,更方便蹭饭。

    “喜欢。”顾景之眸光透着些许怀念,却不似早前热爱,显得有些平淡。

    秦笙对自个审美极为自信,自是追问哪有不妥。

    顾景之笑得自嘲,“想明白一些事罢了。”

    秦笙瞄了眼屋内,眸光闪烁着吃瓜的欣喜,“嗯?”

    顾景之摆手,当真怕了她,“我只是在想,士大夫抬举四君子,自诩品行高洁、特立独行,又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沽名钓誉、待价而沽?”

    或许蹭孩子们的思想教育课,时常听凌宴分析事物本质,顾景之思绪愈发深邃,也开始思考曾经的执念: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秦笙默了默,“你想听实话么?”

    “自然。”

    “我觉得是。”秦笙对当世的价值观大多是嗤之以鼻的,她有偏见,觉得非常不可理喻,然而她也乐意尊重朋友的喜好,“虽然它还不如一盘韭菜实用,但兰草幽香花朵淡雅,喜欢花草并无不妥。”

    不妥的是借物喻人,抬高一个个空洞的灵魂,跟风成性用以逐利……

    但时至今日,四君子的理念早已深入读书人心中,并非都是脑袋空空之辈,起码顾景之不是。

    秦笙和凌宴一样是务实派,注定无法成为文人。

    顾景之不禁发笑,“我也是这般想的。”

    她仍旧喜欢兰草,但她是不是君子,品行如何,不需花草借喻诠释,未来自有世人评判,又或者君子与否并不重要,她只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隐隐的,秦笙感觉顾景之周身气度不一样了,若说从前的淡漠是独善其身的麻木,现在更多的是尽在掌控的从容。

    小小一口瓜,吃到就是赚到。

    闲话完毕,顾景之负手而立,神情严肃起来,“你准备好了么?”

    秦笙单眉高挑,表情势在必得,“当然。”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怀疑你把我整个家当都带来了。

    秦笙:哈哈哈,大棚还在家,哪里算整个家当了。

    凌宴:……

    忽然决定了一场旅行(我姐喊我去海边农家乐),整天忙忙叨叨,沉迷海钓喂猫喂鸭子……猫猫吃到撑,给鸭子撑的边吃边拉,比赶场的还忙,钓鱼也太好玩了,我一个毫无见识的土老帽直接乐不思蜀,甚至忘了接下来该写什么。

    说来钓鱼钓累了,去水塘里捞鱼,忽然抄网上了个大家伙,上面灰绿、下地白白,我寻思是个大螃蟹,可乐坏了。

    然后,让三轮车夫花容失色的事情出现了,那是个比我手还大的癞哈/蟆!!!我当场尖叫出声,吓得我姐以为有蛇,险些撇下鱼竿跑了。

    我真的该换眼镜了。

    小鸭子的羽毛好暖和啊,太好摸了……沉迷钓鱼喂鸭,然后我就被晒伤了,双臂通红,耳朵也跟着遭殃,又红又肿、火辣辣的,黑了N个色号,还被蚊子蚂蚁一通猛嘬。

    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蜕皮的大蛇。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睡觉.jpg)

    第500章季鸣弦啊[VIP]

    家门大开, 准备待客。

    亲密的合作伙伴丁、潘两家打头阵,两家的实际掌权人亲自上门拜访,门房笑脸相迎。

    丁老夫人在众人小心搀扶下下了车, 笑吟吟地打趣大伙,“哎呦, 如今大好了,尔等不需紧张,看老身自行进门!”

    言罢, 手撑拐杖,还真在丫鬟的虚扶下走了进去。

    腿脚还有些不利索, 但以她的年纪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委实不易。

    再不用卧床当那活死人, 老人家开心的很, 走出片刻回身与众人显摆,颇有几分童稚。

    众人咧嘴道喜,“恭喜老夫人!”

    “嘴甜,赏!”丁老夫人手一挥,丁皓然立刻撒银子,只为祖母开怀。

    瞧她讲话、神情与常人无异, 丁家上下无不欣喜,那身居长安的礼部侍郎得知娘亲大好, 特意告假探望,自那之后逢年过节,送回老家的节礼必有丰香村的一份, 且不提寻常的绸缎药材、笔墨纸砚,还有书籍字画拓本, 以及他为母求医多年搜集的各种药方。

    其中不乏御赐之物,非常人可得。

    如此厚礼, 不过是希望秦笙多多照拂亲娘,可见礼部侍郎丁大人孝顺,他儿子亦是如此,丁家家风清明,没什么腌臜事。

    不过和儿子比起来,那位在礼部任职的丁大人就古板太多了,他恪守礼法,对儿子促成秦凌宗祠一事非常不满,回长安后仍旧耿耿于怀,几次家书申斥。

    说来他返乡期间又以外男不好与后宅妇人会面,坤乾有别为由,并未与秦笙接触,帖子也是送给凌宴的,古板又谨慎。

    父亲的责备,丁皓然全然没放在心上,在这件事上他孝不了一点。

    世人常道:能者居之,秦大夫既有能力,就该得这份殊荣,怎能因她是女子、坤泽就视而不见呢?!

    更何况祖母说秦大夫并未寻常妇人,在他看来凌大人也一样,二位德才兼备,胸襟气度更是非常人能及,这般人物若他不真心“投诚”,人家哪会仔细待他。

    利益交换不假,也有几分真心在。

    看吧,如今祖母大好,凌家门庭若市,多少人递拜帖排队求见秦笙,唯他和潘姓两家排在首位,乃至不需通传,这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这不畏恶疾的底气,可是他不顾“礼法”争到的!

    折扇一甩,丁皓然嘴角噙着笑,大踏步跟上祖母。

    归家时大包小裹,眉开眼笑的打道回府,“祖母,那山参甚是不错,回去孙儿与您弄个参鸡汤补身。”

    丁老夫人笑道,“派人给你爹送去些。”

    “是。”丁皓然欣然应下,理念不同,东西还是要送的。

    丁家对治好老夫人的大夫闭口不提,可如今老夫人亲自前来拜访,答案再明显不过,明摆着是秦笙出手,一传十、十传百,人们再次被秦笙的医术震撼。

    太医束手无策的她都能医好,难道是华佗在世不成?!

    这可不仅仅是解决疫病那么简单了,一时间因宗祠一事退缩的各家纷纷悔青半截肠子,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错过时机也总得试试。

    厚颜启用曾派去观礼的“弃女”亡羊补牢,试图增进关系,他们又哪里知晓这些“弃女”十之八九被策反,与家族离心,只想追随秦凌氏族,给自己奔个好出路。

    反倒如了秦笙的意,与她们再度接洽协调。

    消息传得很快,更有人外地远道求医,人,秦笙是见得,来者不拒,至于要不要瞧病救人全看她心情。

    反正她又不是正经郎中,严格来说只算赤脚游医,旁人说不了什么,只能继续求,靠诚心打动。

    这也使得宅子车马盈门,交好的、看病的,民安坊总是堵车,县衙只得派杂役前来疏导交通。

    偶有财大气粗的,径直买房蹲守,井水楼台先得月,竟带的民安坊房价水涨船高,早早将房子卖给凌家的人心情甚是微妙,好在卖房时跟管事相处和谐,能说得上话,请不动秦笙,让她的学徒给瞧瞧还是没问题的。

    宅子前院,一排临时搭建的药庐落在空地,各个窗口皆有学徒记录脉案,附以病症分析及药方,挨个走过一遭,方能见得秦笙亲口承认的徒儿。

    飞雪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大夫了,经她再次诊断定下药方,一并检查小半个师妹们的作业,药方并非一成不变,要根据患者情况具体分析,众人一起讨论个中用药道理,相互查漏补缺。

    遇见飞雪拿不准的再去请教秦笙,以确保无误。

    全程下来耗时自然久了些,患者也不介意,反倒觉得秦笙收徒认真负责,很是安心。

    一众学徒在这场实操研讨一体的会议中所获良多,辛苦,但值得,胜不骄败不馁,具是铆足了劲,希望把握机会得到秦笙的认可,真正拜入门下。

    而她们身后,几个书生模样的女子奋笔疾书,将一切记录归档;有人撒药消毒、有人维持秩序。

    秦凌一族的女子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热闹一直持续,暗中风起云涌。

    茶余饭后,近来除去中秋赏月祈福,便属秦笙的医术最为百姓津津乐道,风头无两。

    到了饭点,鲜香楼食客络绎,方钰听着人们的夸奖,心里美滋滋的,她笙姐真厉害啊!

    转头,方钰“嘶”了声,似是才想起般拍了把脑门,“瞧我这记性,说来她好似也是摔坏脑袋让人捡回家去的。”

    她身旁之人幽幽抬眸,对方一脸倦色,甚是年轻的眸子疲态尽显,三分沧桑,“哦?”

    充斥着好消息听多了的麻木。

    “那是我同村的。”方钰掰着手指,面露难色,“不过时间上与季小姐所言晚了许久,她成婚多年孩子都好大了,又是官宦之妻,二人感情甚笃,若想寻家早就寻了,我觉得应该不是她,唉……您若上门去寻,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那般人物我们县令都开罪不起,更别说我了。”

    合情合理。

    那人张了张嘴似是想应,却说不出话来,只浅浅嗯了声,耷拉着眼皮闷头用饭。

    一脸市侩讨好的方钰心底讥笑,赏钱那么多,她总要给人好好办事,男女老少不论性别,有一个算一个,符合条件的都挑出来,十里八村跑个遍。

    她花钱越多方钰越觉得她不像好人,呵,敢找我笙姐麻烦,先过我这关再说,看我不累死你丫的!

    有趣的事情增加了。

    这一幕尽收眼底,秦笙哼笑,她早已锁定季鸣弦的位置,只等对方登门。

    时至今日,秦笙控制的了情绪,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好好夫人,单一个季鸣弦就气成那般,真对上雪玉宫可如何是好……

    凌宴拍了拍手上的土,支开小崽,慢悠悠收起工具,“这么看我作甚,我最近表现不好么?”

    前院的热闹……估摸是为自己准备的,那个人快找上门来了,大敌当前,凌宴十分焦躁,然而她一清二楚,以秦笙的性格绝不会随随便便将人杀掉了事。

    归根究底,秦笙才是苦主,怎么出气她说的算,秦笙的安排绝对不止方钰那一点点。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凌宴自知坚决不能拉胯。

    大优的局面,最该思考的问题不是如何泄愤,而是怎样才会葬送这大好事局——失去理智。这对她们来说是最致命的。

    综合考量下来,凌宴那股子邪火被强行压了下去,放平心态教导小崽。

    她的表现秦笙都看得到,“好的不得了。”

    凌宴认真保证,“你放心,若是不成我转身就走,就地装晕也成,不会坏了你的事。”

    我一代“神医”,枕边人突发恶疾?真亏你说得出口!

    秦笙噗嗤一笑,她躺在凌宴腿上,满眼眷恋星光望着憨憨傻傻的人,“谁家夫人这么乖啊。”

    这样的调笑发生数次,凌宴仍旧回以心之所向,“你的。”

    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发丝,熟练顺毛,秋日斜阳给她们蒙上一层金色的光,暖洋洋的温情在二人心底筑起一道高墙。

    凌宴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她自认心理素质足够好了,直到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冥冥之中,气氛好似凝滞一瞬,她似有所感,追去前院,一眼看到人群中女人。

    来人身形高挑,墨兰圆领袍、腰环佩剑,星眉剑目俊秀飘逸,端是一身少年侠客意气,才一出场就引去所有目光。

    这就是季鸣弦啊。

    她们从未遇见,但只这一眼凌宴就断定这人绝对是她,单看这张脸就足够称得上女主角。可以想象,这样的人便是痴傻流着口水也不会丑到哪去,不怪曾经秦笙会伸出援手。

    甚至她身上有着和秦笙甚是相似的锐利,气势十足,完全符合大众审美的双强CP。

    季鸣弦越是耀眼,凌宴越是憎恶,恨不得立即将人大卸八块!负面情绪如野兽瞬间冲破牢笼……

    凌宴闭上通红的眼,悄无声息的碎了。

    小凌芷手里还捏着铜丝,忽然被扛到前院,一头雾水,“母亲?”

    凌宴登时回神,暗叫糟糕,下意识用身形挡住小崽,“没事,带你过来晒晒太阳。”

    小凌芷:?

    母亲怪怪的,声音也怪怪的,哭了似得,小凌芷伸头看了眼药庐,视线落在待客的前厅,“那正好,我们去看看娘吧。”

    娘一定有法子哄母亲!

    “嗯。”凌宴深深吸了口气,赶紧抱崽溜走。

    绝不是她落荒而逃。

    在人群中打量的高挑天乾忽而望向她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那应当就是秦笙的伴侣和她们的孩子吧。

    凌宴……她们真如传言般伉俪情深,还是迫于南疆大巫的淫威呢,季鸣弦收回目光。

    作者有话说:

    凌宴:我酸呐!好气啊!

    秦笙:还是叼走吧。

    感谢以↑老板的支持(猫猫头作揖.jpg)